云杳录 第117节
“终于到了,你们的速度,有些慢啊。”他像是说着最平常的话,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绝世容颜,一点也看不出有讥笑的意思。 顾云杳没搭话,抬眼往上看去,上面赫然写着云来客栈,又是云来客栈。 “是雪神殿产业?”顾云杳微微蹙眉,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单手牵着马儿站在门前问青绡,但眼睛看的却是云姬。 斜倚在门前的云姬见她看过来,撇了撇嘴道,“你何不干脆说是我的,跟他绕弯子,忒没意思了。” 她说着斜了青绡一眼,百无聊赖的用手扣着门框看站在门口的几人,皱眉问道,“你们还要挡着门到几时?” 她虽然没指望这些如同驿站的客栈赚钱,但一大帮人站在门前,难道不觉得有些阻碍别家财路吗。 几人神情一滞,叶无心率先牵了马往一边走,走时还顺道把顾云杳的马也一并牵了。 这间云来客栈比上一个镇子要大,里面布局陈设也十分有讲究,这时间正好有几人在大堂里用餐,见他们一行人进来,都纷纷侧目。 其中一个男子的目光一直黏在云姬身上,目光放肆大胆露骨,让顾云杳都觉出了不悦,可云姬却当那人不存在,自顾自的往楼上走。 “唉,小娘子等等,我看你有些面熟呀。”男子起身朝着云姬走了过来,还没走到身边他身后就有人跟着起哄,“哟,你认识的小娘子,莫不是哪个妓馆出来的头牌。” 众人一听哄堂大笑,有几个人的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拿眼睛上下打量云姬,等看清她的脸不由也露出垂涎三尺的神色来。 “倒是个十分美貌的,比妓馆头牌诱人多了。”身后人起哄,男子更是胆子大了,直接上前就要抓云姬的手。 顾云杳往后退一步,待会若是真动手了,莫要殃及池鱼才好。 青绡的动作和顾云杳一般无二,他不怕殃及池鱼,但他怕血溅一身。 男子的手顺利拉住了云姬的胳膊,接着就想用另一只手揽住她的纤细腰肢,可惜手还没碰到她的衣角,就听到一声惨叫。 众人还在哄笑,听到惨叫有些茫然,再看刚才调戏美女的男子,已经一腿跪在地上,手被那美女死死按在背后。 “唉,你倒是眼光不错,不过运气不太好。”说着微微一动,那男子就如同破布一般被丢了出去,刚好落在刚才哄笑的一堆人中间。 那些人脸上的茫然顿时变成了惶恐,“你,你敢打县令的儿子,你不要命了!”他说到县令两个字,忽然就有了底气。 云姬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宛如仙子一般的绝美容颜上满满都是不耐烦,“是吗,若他的县令不想当了,那只管在云来客栈闹。” 或许是这话太有气势,那帮子人顿时都蔫了,抬起还在地上呻吟的男子就往外跑。 “没意思。”云姬甩甩手,转身往楼上去。 这一插曲顾云杳只觉得是个意外,有个不长眼的自己往南墙上撞而已,却没想到,彻底入夜之后,调戏云姬那位县令儿子居然死了。 顾云杳端坐在大堂上,身边是叶无心和念婷,云姬则被一众人围着,看样子是要押回去,而青绡却不见踪影。 衙役们围着云姬,领头人十分凶狠的说道,“我家公子就跟你一个人交恶,你还打了公子,他如今死了,难道不是你所为?” 云姬已经说了两遍不是自己,如今听这人再问,十分不耐烦的皱眉道,“够了,你们到底要问几遍,不是我就不是我,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一个小小县令的公子,还真当是个宝不成。” 她连当年风极一时的定王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一个小小县令的儿子。 那领头人还要再说什么,云姬身子一动,就先从他眼前消失了,等领头那人反应过来,她已经到了顾云杳坐着的桌子前。 “小杳儿,你来摆平吧,这些人着实烦得很。”云姬趴到桌子上懒洋洋的说,看着顾云杳的眼睛带着一丝亮光。 她是故意的,昨日打人也是故意的。顾云杳从这一眼中看到了太多东西,心里无声的叹息,就知道一路不会太平。 领头人直接冲了过来,腰间的佩刀都给抽出了一些,更加凶神恶煞的瞪着云姬,张口就吼道,“你还想跑,来人,把这杀人凶犯给我……” 他话还没说完,叶无心已经站起身低喝了一声,“放肆,端王妃面前尔等怎敢无礼!” 这一句声音不大,但放肆和端王妃两个词却把领头人砸懵了,反应过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下跪,可这跪还没到底,就猛地止住了。 “端王妃?怎么可能,你们,有什么能证明!”他也算反应机警,不过腿还没站直就被叶无心亮出的一块令牌给直接吓得膝盖一软,嗵的一声跪了下去。 后面的人也随着一道往下跪,领头人赶紧请罪,“小人参见端王妃,是小人眼拙,请王妃恕罪。” 一行人跪在桌前,被跪的顾云杳则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听见领头人的话侧头看了一眼,那人顿时浑身一震。 听闻端王妃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怎么会有一身如此让人难以反抗的压迫感,虽然只是一身寻常富贵人家的衣饰,却仿佛身穿的是朝冠凤袍,坐在高高的朝堂之上,举手投足定人生死。 他没来由的感到惊惧,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再看。 “那人不是她杀的,凶手另有其人。”顾云杳放下茶杯,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叶无心跟在她身后也走了上去。 云姬趴在桌子上笑意连连的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人,“怎么啊,还不离开,难道连端王妃的话都怀疑吗?” “不,不敢,不敢,小人这就走,恕罪恕罪。”领头人立刻连滚带爬的往外冲,身后的人也都跟着一股脑跑了个没影儿。 云姬哼笑一声,也起身回了房间。 第二日一早,当所有人以为可以离开时,云来客栈却被一队人马给围住了,领头的是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士,看起来似乎是本地驻军。 青绡似笑非笑的看着顾云杳,云姬则懒洋洋的还往桌子上趴,看着一时半刻,是走不了了。 “西北驻军西山驻军副统领刘思。”顾云杳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你可知道私自调兵围困当朝端王王妃,是大逆不道之罪吗?” 刘思被叫到名字,神色有一瞬间变化,但很快就压了下来,“放肆,不过一个杀人同犯,妄言自己是当朝王妃,你可知罪!” 顾云杳挑眉,妄言,她还需要妄言,忽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余光扫了扫云姬,嘴角的笑意再加深几分道,“哦?刘副统领,怎么能一口咬定我就妄言?” 道路上的百姓已经被驱逐出去,只有这一队兵马和云来客栈里的他们,刘思只在脑中稍微一权衡,就把手举了起来。 他的意图很明显,顾云杳也不害怕,看云姬的样子,不过是想试探或引人,“怎么,说不出来就要动手杀人灭口吗?若我真的是端王妃,杀了我,你们在场所人便是诛九族的大罪,绝无幸免。” 她的话让那队士兵有些松动,大部分人都开始把目光看向刘思,他们是士兵,效忠的是皇室,如今眼前的人说是端王妃,而且看那气势,也却非一般人能有,真的就要格杀吗? 刘思也犹豫,可上头命令就是如此,不管眼前到底是谁,今日都别想走出云来客栈。 “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吧。”刘思的手再没有迟疑的挥下,所有士兵立刻拉满弓箭,寒光粼粼的锋利箭头对着他们,随时将他们射成刺猬。 云姬这时候才慢慢起身,走到门口倚着门框道,“还来真的,殿下,你要再不出来,保不齐你就该换王妃了。” 她说着打了个哈欠,把除了青绡的其它人都吓得不轻,顾云杳更是长眉挑起,“他真来了啊。” 之前只是猜到云姬的小心思,没想到她要试探和引出来的人竟然是玉非寒。 刘思脸上一阵惊讶,眼里的慌乱不难看出,但他极力镇定,因为端王不可能在这里,虽然离黎京不算太远,但端王那样的尊贵人物,怎么着也不会到这里来。 “妖女,休要胡言乱语,放箭!!”刘思再次挥手,这一次没有犹豫,利索而决绝。 第203章 命案 顾云杳没动,这一队不过一二十个人,弓箭手却占了大半还多,看来从一开始刘思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住手!” 刘思的话音刚落下,一个人影已经闪到了他身边,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你是谁!”刘思的手还举在半空中,可见这人是真的在他话音还未落下之时,就已经到了他身边,还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人没理会他,倒是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至近。 “西北驻军西山驻军副统领刘思,以下犯上,革除职务,永不录用。”马上的人一身玄色锦缎长袍,看着是最简单的样式,但仔细看就能看出,衣角袖袍下却是用金丝线勾出了蟠龙纹。 刘思一见来人的衣饰就直接从马上掉了下来,他认得此人,更认得袍子上的蟠龙纹,所以知道刚才听到的那一番话,就是他今后的命运。 “殿下。”收起长剑的侍卫对他行了一礼,玉非寒嗯了一声,把目光看向顾云杳,她盈盈立在那里,看着他的眸子中都是惊喜和温柔。 他嘴角的笑意慢慢延伸到眼底,抬脚往她身边走去,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卫按他刚才话去办。 侍卫转身还没走近刘思,他已经跳了起来,抽出身边士兵的佩刀,举起来对着侍卫吼道,“别过来,你们到底什么人,来人,给我拿下。” 他的吼声响彻这条街,但没一个人动,不是他们不想动,而是不敢。 头顶上就在刚才端王来的时候,已经布下了一排排弓箭手,冷意带着死亡气息的箭头对着他们,谁还会质疑刚才那人的身份,又会不要命的听从一个小小驻军副统领。 玉非寒伸手把顾云杳抱进怀里,心中有种许久未见的激动,他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像是抚着一个珍贵无比的宝物。 “刘副统领,走吧。”侍卫冷冷的说了一句,给了一边还在发愣的士兵一个眼神,立刻有两人上前把刘思押了起来。 等这一队士兵从街上消失,两侧房顶上的弓箭手悄无声息的也退了下去。 客栈大堂内,云姬和青绡一脸轻松的坐在一起,等着门口的四人转身回来,才十分悠闲的道,“既然走不了,那就等明日吧,看这架势,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一日足矣。”玉非寒神色冷俊,他们出京后他就觉出了不对,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也多亏他们夜间住店休整,才让他赶上了。 他想不到,这只黑手不止玉戎和顾之曦,还有更多更隐蔽的爪牙。 热热闹闹的早晨很快就过了,午时吃过晚饭,筷子都还没放下,门外又来了一队人,这次却是一个个恭恭敬敬的候在门外。 今日外间气温说热倒也不是很热,但太阳却很大,那些人就站在阳光下晒着,也不敢直接进来。 玉非寒吃好又给顾云杳擦了嘴角的饭渍,这才抬眼往门外看了过去,立在门侧的侍卫立刻点头,领了一个年月四五十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人一见玉非寒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上的汗都没敢擦,伏在地上颤声请罪道,“卑职该死,还望端王饶卑职一命。” 昨日西山驻军副统领领兵入镇,他也没多想,只一心想着他儿子的死既然有端王妃作保不是那女子,那就得另找凶手。 可没想到,他昨夜一夜未睡找凶手,刘副统领竟然已经带兵围了云来客栈,他是武官很多东西不知道也就算了,可他知道啊,云来客栈哪是说围就能围的。 尤其昨个听衙门里那些人回来说,端王妃似乎就在云来客栈下榻,这刘思是疯了不成。 这不,他赶紧收拾仪容赶了过来,却听说刘思已经被押下去流放了,还是端王亲自下的命令,永不录用。 他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这才是他害怕的原因,谁知道西山驻军的锅是不是会让他一个小县令来背,毕竟驻军统领可是宫中那位贵人的远亲。 县令跪伏在地上,好长时间都等不到端王的回应,也不敢抬头看,只继续求着,“请端王殿下饶命,请端王殿下饶命啊。” 声音里甚至都带上了绝望,似乎玉非寒不说话就已经是下了绝命书一般。 顾云杳歪着头看他,这就是那个混账的爹?怎么看起来老子比儿子好那么多呀,“令公子的死可查清楚了?” 她问了一句,伸手把玉非寒手中的帕子拿了过来,擦了擦手指上的一点污渍,又把手帕递还给了他。 玉非寒默默的收起手帕,也转头看向地上的人,只一眼就转了头。 “启,启禀王妃,还没有,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他说着不禁叹息,养不教父之过,儿子闯出这般大祸,又被人杀了,或许都是因为他平时输于教导。 顾云杳哦了一声,看了眼仍不让算管的玉非寒,接着问,“西山离这里多远,有士兵进入镇中,作为县令为何不管不问?” 她问话的语气十分平和,但县令头上却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卑职该死,卑职,卑职当时一夜未眠查凶手,驻军进震的时候卑职还以为,以为是来护送王妃的,没想到,卑职实在该死。” 他猛地朝地上重重磕了头,那咚的一声清脆响亮,想来是磕得不轻。 云姬趴在桌子上上下打量这位县令,年纪不算很大,但两鬓斑白,脸上的皱纹也比老翁更多一些,她心里叹息,是个好官,怎么就养出个混账儿子来。 “得了吧,早些处理了,明日也好早些启程。”黎京昨夜就传信来,说宫里的那位坐不住了,今日就出了这桩事儿,再不走,也许就不用走了。 玉非寒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一下,县令立刻抬头恭候他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