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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寥寥数语便将前因后果尽数讲清,不卑不亢,从容淡静。素色裙裾铺展在地如水波流泻,那女子更像是盛开其上的一朵皎皎白莲,有着皎若月光的淡淡莲华,自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妙法佛心。 张旭尧暗自松了口气,便接口道“母子亲情,天伦孝道,这便是那日王监军所问的沈将军的难言之隐,如此,吴大人还要再审吗?” “沈葛氏,你所说的可是真话?谁可为证?”吴大人不以为意又问道。“婆婆病重自有郎中过府,大人一问便知,至于我私到军营不是有王监军亲眼所见吗?”云樱听了张旭尧的话面色越发镇定了,只有在无人察觉的时候那僵直的脊梁才渐渐颓软下来,手心里全是冷汗,这一次,她是赌赢了吧。 吴大人没能从她话中听出什么端倪这才拱手向张旭尧一笑道“张公子稍安毋躁,沈将军如何出置还需奏请圣上听凭处置,不过……”话锋陡然一转道“犯妇沈葛氏,擅自离京,私会朝中重将,妇人论政,有违军法,罪名确凿,人证口供俱在,依律责令庭杖四十,交由刑部执刑,汝等可有异议?” 庭杖四十……云樱身子一颤,看着那不为所动的少年,只觉心里发冷,四十啊…她轻叹一口气,终是一垂首“犯妇领罪。” 庭杖四十么,沈竹看着她纤弱的身子平日里好似风一吹就倒,这四十庭杖打下去只怕是要把人活活毙命于前啊,众人还未及反应,那骄傲的少年便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大人不可!”张旭尧亦道“吴大人且念百善孝为先,沈葛氏一介女流是如何都受不住这四十庭杖的。” “张公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然当依律处置。”王监军冷笑着反驳。 “王大人!”张旭尧还未及开口,便听到沈竹冷硬的声音“你莫忘了,她是葛家女儿我沈竹的妻,我葛沈两家纵是此时动不了你身后的主子半分毫,她若是有性命之危,我沈竹定让你血溅三尺于庭前。”少年的目光如狼般狠厉盯得他心里发怵,让王监军不得不相信沈竹是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那监军大人以为如何呢?”吴大人笑眯眯的把目光转回王监军身上,一脸的悠然闲适。 “这……”那两道目光盯得他冷汗直下,他还能如何“庭杖减半,便在大理寺行刑吧。” 钗环尽去,云樱伏在凳上,低着头狼狈得想将自己藏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受不受得住那接下来的二十杖,却本能的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如孩儿臂粗的棍杖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打在身上发出一记闷响,火辣辣的疼就涌了上来叫她克制不住的发出一声闷哼,这才是第一下。 少年终是不忍的偏过头去,他不想看到那个从容淡静的女子会变得这么脆弱。 “嘿”“嘿”衙役喘着粗气,落棍如雨点般密集。云樱只感觉整个下半身都像麻木了一样,痛却还在心头盘踞,她已克制不住的发出声声痛苦的j□j,额头上的冷汗湿了鬓发,身后已血rou模糊。指甲无力的掐进掌心,她咬牙用手臂环抱着肩膀,模糊的视线里,那人始终没回头看她一眼。葛云樱,不许哭!她如是在心中说着,咬破了下唇,痛依旧在蔓延。她在一声声闷响里头渐渐埋入手臂,再没有了抬起的力气。泪水渗出灼热的好似能灼伤她的心,痛,真的好痛。沈竹,我可以不在意为自己的丈夫受刑,可是却不得不在意他又是为了谁让我受委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的,明明什么都没做错的……可是为什么她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都会惹得他冷峻以对,不屑一顾。沈竹,那种无力真的很让人很累……半幅罗袖悠悠垂落在地,点点泪痕藏在素白衣袂里,她终于如愿昏了过去。 “回大人杖刑已毕,犯人昏了过去!”衙役手拿的棍杖都沾染上鲜红的血迹。 张旭尧早出去命人买金创药,顺便唤丝罗过来,沈竹自不好推萎,转过身去,却在瞬间僵了身形瞪大眼睛,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被打得血rou模糊的女子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鲜血染红了半幅罗裙,被汗湿的发半掩的侧脸苍白如雪,只有唇上的点点血迹艳如红梅,触目惊心。恍若不闻的呼吸让人担心那女子仿佛随时都会香消玉陨。怎么会?不过才二十杖罢了…怎么办?怎么会再看不出那初时淡雅如莲的女子模样。 高大的身形微颤,沈竹慢慢走了过去,迟疑的在她面前站定,有些无措的伸出手探探她的鼻息这才长嘘一口气,放下心来。伸手想要将人抱起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才会碰不到她的伤口,一转身一脚将那行刑的衙役踹倒在地,沈竹喘着粗气冷冷的盯上了王监军。 “少夫人!”丝罗掩口惊呼,从张旭尧身后冲将上前,怎么会这样?明明刚才还在和她言笑宴宴的少夫人怎么一转眼竟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伸手将她汗湿的额发拂到耳后,露出那苍白如纸的容颜,叫丝罗心酸的掉下泪来。 张旭尧面色也有些微的难看,长年挂在唇边的淡笑也渐渐隐了去。 沈竹一言不发的回转过身,小心的将云樱扶到自己背上,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马车在视线里渐行渐远,沈竹的目光才缓缓落在沾染了她血迹的双手上。他其实不想这样的,他承认一开始他是怀了私心的,他恼她欺他瞒他,想给她一个教训才一言不发,不予理会。只是他从未想过二十杖会把人打成这样?他甚至不能接受那个泰山崩于顶都从容镇定的女子会变成这样奄奄一息。她不该是坚韧不屈的吗,竟然也会喊痛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