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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深秋,满城草木清寒。 寻常的周六,季悄吟轮休。 下午,她搬了把椅子坐到阳台上看书。 kindle买来尽拿来盖泡面了, 里面存的四五本小说断断续续看了一年也没看完。 今天难得有那闲情逸致, 她将吃灰许久的kindle给拿了出来。 一两个月没翻, 它竟然还有一半的电, 这电池未免太强了些。 季悄吟租的这套小复式朝向好,采光也好, 夏天晒人,冬天倒是暖和。 下午三点, 阳台铺满金色阳光, 光斑一圈一圈晃动不停。 青陵深秋的天空瓦蓝瓦蓝的。暖暖的阳光照着季悄吟的后背, 仿佛夏天还没过完,对这座江南城市的爱也来不及全部形容。 看的是钱钟书先生的《围城》。 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时间就像是那沙漏里的沙子一下子就溜走了。 “结婚仿佛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 笼内的鸟想飞出去;所以结而离,离而结,没有了局。” 季悄吟的目光定格在这行黑体字上, 有那么一两秒钟她想到了养父养母。 养父养母是典型的老一派作风,相亲结婚,婚后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几十年携手共度,虽清贫,但始终不失温馨和甜蜜。 养父是她见过最疼老婆的人,她从未见过他跟养母红过脸,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她有关未来枕边人的期待全部都来自养父。 她是个俗人,她总归还是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 她不禁扪心自问,婚姻是一座围城,她能心甘情愿踏进去吗? 如果这座围城里有宋雁书,她自然是甘愿的。 养母一直在催她找个人安定下来。如今她找到了那个人。可是他愿意跟自己结婚吗?她不确定。 她毫不怀疑宋雁书是爱她的,可是结婚呢? 倘若他也愿意,他那样的家族会允许他娶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吗? 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将季悄吟的思绪给拽回来了。她刚刚走神了。 “喂,雁书?” “半小时以后我来接你,带你出去吃饭。” “好。” 季悄吟挂断电话,视线再次投向kindle屏幕上,注视着那行文字,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她和宋雁书还没谈多久,怎么就惦记上结婚了?是不是太心急了点! 她哑然失笑,将kindle合上,拿进客厅随手丢在茶几上,转身进了卫生间。 洗漱化妆,穿衣换鞋,二十分钟后搞定。 宋雁书的语音电话再次响起,“我到了,下来。” 季悄吟:“马上。” 她背上一只豆绿色小方包飞速下了楼。 —— 宋雁书今天穿了一件浅咖色风衣,内搭一件蓝色的细线毛衣。那蓝色十分明亮,近乎纯净,将他身上一贯的冷峻筛去了不少,变得温文尔雅。 平日里西装革履总归还是太冷清,她还是喜欢他私下穿得休闲一些,看上去不会那么高高在上,会显得更加平易近人。只有这样,跟自己的差距也缩短了。 看到他身上的毛衣,季悄吟不禁笑了,“咱俩今天穿的像情侣装。” 宋雁书扭头看她,发现她同样穿了一件蓝色的毛衣,颜色也十分相近。只不过她的毛衣是粗线的,洋气的泡泡袖,衣服宽大,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将她她整个人衬得愈加小巧。 他笑,“说明咱俩心有灵犀。” 季悄吟喜欢“心有灵犀”这个词,说明他俩之间有默契。这种默契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日积月累,慢慢养成的。 这是不是说明日后他们会更加契合对方?是不是说明他们有一起共度余生的潜质? 车子七拐八拐,离开了市区。 越往郊区车流越稀疏,周围的房子急剧减少,只有成排的合欢树,树叶黄了一大半,落败萧瑟。 季悄吟往窗外探了一眼,狐疑地问:“你今天要带我去吃农家乐吗?” 宋雁书自如地打着方向盘,嗓音慵懒,“算是吧。” 季悄吟:“……” 什么叫算是? 不过她也没有细问,他这人总是能搜罗出很多美味的餐厅。甭管是不是农家乐,他总不会让自己失望。 开了不知多久,导航实时响起:“前方即将进入雪岭隧道,限速40,请谨慎驾驶……” 宋雁书送开油门,及时减了速。 黑色小车平稳驶入隧道,路灯暖黄的光悄悄掉进车内,两人的身上好似被笼上一圈绒绒的金色毛边。 “还记得雪岭隧道吗?”宋雁书转头看她,嗓音低而沉,眸光分外清湛有神。 雪岭隧道,好熟悉的名字。 季悄吟说:“好像听过。” 但具体的内容搜罗不出太多。 车子冲出隧道,宋雁书腾出一只手往正前方指了指,温声告诉她:“前面就是青陵殡仪馆。” 青陵殡仪馆! 季悄吟立刻坐直身体,仰起头看向风挡,远远只看到半空中浮出灰白建筑的几个小角,隐在葱绿茂盛的树木后面,若隐若现。 这一带她只来过一次,年初给姜家老太太送葬。匆匆来,匆匆走,半点印象都没留下。 越往前开,那群灰白建筑渐渐明朗起来。 随后车子从殡仪馆大门前呼啸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