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历史]衣被天下 第37节
虽然这儿土壤贫瘠山多田少,但是这儿的地热资源还是挺丰富的。 经历了长途路程后泡一下温泉,再找个捏背师傅揉搓一下睡一觉,蓝条可以一下子补满九成。 木白一行人也准备去泡温泉,不过在泡汤之前他们得先去将罗老先生的马匹还了。 罗先生是步行上蜀道的,他所有的行李就是几件单薄的衣裳和一整箱的手稿,背着走倒也不是很难,不过要追上骑马的木白等人就不可能了。 幸好他们的相遇之处是金牛道最大的驿站,那儿设有租赁车马的车马行。只要支付一定的押金便可借用对方的马匹,而且最体贴的是,汉中和眉县两个蜀道出口都有还马处,非常方便。 当然,这种半当中租借的情况免不了被人“斩”上一刀,在剑门关驿站租借马匹的金额比起山下高了三成不止。 不过许是为了安抚这些因为涨价而暴躁的客户,这家车马行的掌柜签了一张条子给木白,言曰他们“路路通”车马行在北方地区大部分地方都有分店,所以已经租车一次的木白等人可以凭借这张条子用老客的价格租赁骡马车辆。 考虑到接下来的路大部分都是不需要翻山越岭的平坦地带,在将马匹归还后,一行人租借了一辆骡车。 骡车的价格比起借马贵了不少,尤其是押金更是让人有点小心疼,但是在接下来的道路上有车会方便不少。 从眉县到西安一路都是大道,按照规定,大道周围只有官方驿站没有私人旅社,按照他们的脚程,起码会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必须露宿荒野。 这天气住在野外的话有个车厢比帐篷要舒服多了。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找个商队共行比较好,只是那样要缴纳些许保护费。所以最好还是能够遇上官府的车队。” 在旅行上颇有经验的罗先生将一块温热的帕子打湿了盖在肩膀,用以抚慰自己酸软的肩颈部位。 他大半个身体露在水面上,别看老爷子年纪大了,但一身的肌rou相当可观。这引得同为肌rou爱好者的哈拉提立刻凑过去和人交流经验。 而阿土的反应则要直接得多,他用温泉水擦了一把自己的脸,伸手将浮在小木板上挺着肚子和小jj随波逐流的木文拉了一把后问了句“这是为何?” “现在的长安可不是当年的长安了。”当年也曾骑马纵横的老爷子讥讽一笑:“你们可知,当年的反元战役为何是从南方打到北方吗?” 不等人回答,他呵呵一笑:“因为北方已经被忽必烈家族榨干了。” 自唐以后,汉人政权逐渐失去了对北方的控制力,长安作为王朝西北方的门户一直算不得安宁,无论是西方的番人政权还是北方的游牧民族都频繁侵扰,因此,长安在宋朝被更名为永兴军路,从这个名字便可看长安城当初的情况。 靖康之后,长安更是直接沦陷到了金人手中,金人将其更名为京兆府,至元朝取奉给大元国之意,改名为奉元路。 既然要侍奉大元,自然要使劲得压榨,奉元路赋税奇高,还要承担养马之责,长安人民一度民不聊生,有条件的纷纷逃逸。 加上洪武二年,大将军徐达收付长安一战打得颇为艰难,当初北元的陕西平章哈麻图在退逃之时还令人损毁长安的基础建设,连翻打击下,以至于遭遇了若干次摧毁性打击的长安城破败不堪,至今都未修缮完全。 “其实城破无所谓,最糟糕的是,长安的人口都跑得差不多了,据说当年徐达将军攻破长安城的时候,里头的青壮不过三位数。”顿了顿,罗先生慨叹:“那可是长安城啊。” 但凡是个文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长安情节”,那是丝绸之路的起点,是汉人起源的地方,也是汉人辉煌的开始。 儒释道在这里交汇、争辩、分裂又融合,碰撞出了华夏民族最亮眼的火花。 那个地方曾经有往来不绝的商队马队,有巍峨入云的宫殿,有许许多多的君王交替,有驼铃阵阵,万邦来朝。 何谓千年古都?即便是长安的每棵树木,每块砖瓦都有一段故事,这儿的每个人都能讲古,随随便便拉扯出的一个居民祖上都出过高官名人。 长安的人们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是能打能抗的关中汉子,长安的乐声无论过了多久都带着响彻咸阳原的嘹亮厚重。 这里曾经是每个文人自开蒙后都曾经憧憬过,都想要去看一看的地方。 但现在那个地方却像是一道尚在汩汩流血的伤疤,刻在了每个汉人的心中。 一座城市的荒废只需要一两年,而它重新恢复生机,需要的却是数十年不止。 “新朝此后多番下令派人填西安,然效果均是不显,此前流亡出去的老咸阳人已经在别处落地,寻常流民也更愿意去靠近南边的地方,即便有人愿意来此,长安也不再是那个长安了。” 宫阙万里尽成土,八百里秦川再无秦腔缭绕,如今再谈起长安,除了一个被新王朝命名为“西安”的城市外,竟只有路上要小心流氓劫匪一句话了。 罗老先生长叹一声,摸了摸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小娃脑袋瓜:“如果可以,我当真不想说这句话,只是,经过如今的西安城可要当心。” 他刻意用了长安城的新称呼,似乎想要将两个地方分别开来:“陕甘一带流民颇多,此处林地茂密,匪寇虎患都不得不小心。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跟在官府背后东行才是最好,只可惜这个季节不是官府运作的时候。” 然而当木白一行人拜谒过秦将白起后向着西安进发之时,却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大明太子朱标恰巧结束了自己对秦川地区的考察,准备回应天过年,车架刚从凤翔出发,再过个三五日便会抵达西安一带。 当然,皇室出行规律和路径都是保密的,这个消息他们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已经有先遣队伍出来清理路面以及处理附近的匪盗流民了。 有经验的商队立刻嗅出了气息不对,再一打听推断,自然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这对于来往商队来说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好机会。 “我听闻太子殿下仁善,在出行路途中若是遇到商队或者民众,都很乐于给予庇护!”一个和木白等人同路的商人边翻箱倒柜寻找东西边和刚与他交易的小队人马解释道:“你们也赶紧加快步伐吧,太子出行车舆护卫众多,跟在他后,无论头再铁的匪盗也不敢侵扰。” 一边说,他一边从藏得最好的一个箱子中翻出了一块精美的绸缎,装在了一个绣着布坊名号的锦盒里头,放在了货厢最上方,见围观几人目光诡异,这人老脸一红:“咳咳,这是谢礼,谢礼,太子殿下仁善……” 一句话重复两次就表示心虚哦。 木白的表情有些无语,人家再怎么仁善你也不能把人当免费的活招牌吧?你这分明是要借送礼之名行强行安利之实啊! 接下来是不是打算等太子用了你的东西之后再挂个招牌说我的东西是太子御用啊喂! 你的野心都写在脸上啦!! 有同样想法的绝对不仅仅是这位掌柜一人,就木白一眼扫过去,问询后开始翻东西的商户完全不在少数,这气氛太有煽动力了,就连阿土也不由自主翻找了下自己随身携带的各种货物,开始考虑是送蜂蜜好还是送滇锦好。 木白忙拉了他一下,掺合啥,人家是商户,咱们是考生,商户一切跟着利益走可以理解,你一个来参加科举的考生提前送东西给太子那叫啥,叫行贿啊! 而且太子这个职业一听就不是很安全的样子,还是不要靠近比较好。 如果外人得知他的想法一定会觉得奇怪,实在是在木白生活的那个年代,消耗量和淘汰量最高的皇室成员就是太子了。 他们那时候太子比寻常官职还不如,普通官员一般来说除了打仗不太会有生命危险,毕竟职位一般都是继承的,身边的叔伯兄弟也都能互相照顾,但太子就很苦逼了。 除了外国势力,自家的兄弟姐妹叔伯全是竞争对手。这也就算了,坑儿子的爹妈绝对不在少数,光是偏心眼的一手抓一大把,想要废太子的更是一抓两大把,可以说太子从立的那一刻起就是个活靶子,不扛过风霜箭雨就别想继位。 继位后也不见得安全到哪儿去,被搞掉的也不在少数就是了,咳咳。 所以在木白眼里,太子可真不算是么么很高大上的职业,说是炮灰专业户还差不多,所以他完全无法理解周边人对这位大明太子的热忱态度。 “嘿,小娃,你快快抓紧时间回想些诗歌,到时候背给太子听呀。”木白回头一看,居然还有人怂恿他弟弟去太子面前献艺,这可怎么了得,木白赶紧跑过去将一脸懵懂的弟弟抱起来,“别教坏我弟弟啊!” “哎呀,忘了大郎了,大郎你也准备一下,到时候你和你弟弟手拉手去背诗,这机会当真难得,若是能得一句夸奖,日后好处多多。”那人笑着拍了拍木白的肩膀,真诚建议道。 木白白眼一翻,刚想反驳,捧着一个盒子走出来的阿土吭哧一笑:“大郎背么么诗啊,来个倒背《论语》啊,一定醒目。” “哎哟,大郎还有这本事?”围观的商户本就比较兴奋,闻言更是造作了起来,纷纷怂恿木白现场来一个,引得木白踢了阿土一脚:“胡说啥呢,我哪会那个。” 而且起哄的商户不知道他们情况你自己不清楚吗?再重复一次,我们是云南选举出来去应天府参加科考的!能不能有点自觉啊! 要是以后被人扒出来咱们在路上对着太子的座驾倒背《论语》,不得被读书人骂死? “这还要骂啊!”阿土显然不知人间险恶,一开口天真极了。 木白深沉点头,用土话道:“我家先生在我临走前提醒我了,中原的文化人坏得很,特别会来事,屁大点事都喜欢揪着不放。” ……咳咳,其实老人家的原话只是让学生谨慎为之,并没攻击老家的读书人,只不过木白一向很善于过度理解←没办法,自家先生说话特别含蓄,如果不多联想一下就没办法沟通啦! “听着!”木白将蠢蠢欲动的几个小伙伴重新拉回队列:“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抓紧时间在太子车架到达之前赶紧把长安城逛一遍玩个痛快,然后赶在太子离开之前出来,坠在太子车架的后面,这样才不虚此行!” 他拽着特别想要看太子的阿土脖子摇了摇:“你清醒一点,你想要看太子的话科举考好一点就成了,但是想要看一个万人空巷的长安城可就只有这一次啊!” “你不想看看那个【长安一片月】的长安吗?” 阿土被摇得灵魂飞走了一半,闻言后坚强得举起了手:“可是现在是朔月啊。” 朔月的月亮只有一丢丢,观赏度真没有太子高咧。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把我作话吞了,悲伤的作者什么都不想说了呜呜呜!! 昨天辛辛苦苦码的作话,愤怒! 小扬子鳄很可爱的,长大了就……虽然也是一条俊美的有圆眼睛的鳄鱼但是它腿短啊嘻嘻嘻。 成年扬子鳄身长1.52米,身体和尾巴一样长,所以没有意外的话骑鳄鱼这个事文儿是肯定做不到了。 老朱家养宠物路子都很野的,其实一般开国男性荷尔蒙很浓的时候大家走的都是野路子,就……北面邻居那种野路子类似,但咱们动物比北边多,所以…… 文儿到了京城就会发现,自己这才哪到哪哟。 木小白才是一道清流! 木小白:不,我已经养了一个最厉害的吞金兽了(疲惫) 第48章 在木白的不懈努力下,他最终成功说服了花心的小伙伴们一起去长安城耍了一波。 其实总体来说,长安城内部的情况并不像罗老先生说得那样不堪,毕竟大明在此驻军耕耘已有十年,若说还是和以前一样,那只能说此地的管理者不精心了。 如今的长安城外,城墙的防御工事已经全部修筑完成,青黑色的砖石似巨人般耸立,墙上用以瞭望守备的城楼在日光下明光赫赫,远远就能看到立在城墙上守卫的兵士,以及一面面明字大旗。 川蜀之地虽然也有城墙城楼,但囿于地形,其厚重感威严感远不如长安城。 虽然寄宿于人类体内降低了不少敏感度,但当距离长安城还有百余步的时候,木白还是感觉到围墙内部有一双眼睛缓缓睁了开来,对方的目光无声地锁定了他们这一行。 对方王气尚存,但气息虚弱,就像是一个已经千疮百孔的王者,在尊严和责任的趋势下拄剑而立,竭力守护着身后百姓。 木白抬头看了那边一眼,在马上微微欠身表达自己的无害,他的身上也有王气,虽不是同出一脉,但彼此之间也能相互感应。 果然,在他示意自己只是来拜访后,对方的威势渐渐散去,态度亦是变得温和,就连穿城而过的寒风都缓了不少,似乎是在欢迎他的到来。 在木白表示对方的新衣服(城墙)很漂亮之后,对方整个气息变得欢快了起来,卷过来的风都带着股荡漾的气息。 那么开心啊?这长安城的守护灵看来是位女性……不过是爱美的男性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儿是秦汉的都城嘛,木白印象中这些人的祖先还挺爱美的。 就在他暗戳戳地同这位友好的守护灵打听消息的时候,阿土有些可惜地说道:“这些城墙都是新造的吗?那之前的秦汉城墙都没有啦?” 对于土生土长的云南人阿土而言,他的家乡汉地最早也是最开始的沟通便是起于秦汉时期。 秦王嬴政在云南派官置吏,中央王朝正式宣布了对滇地的治理权。 汉武帝刘彻平云南,当时的滇国举国投降,滇国灭,云南正式归于西汉版图,他们也正式有了“云南”这个名字。。 虽然此后随着中央王朝的起起落落,于云南的统治亦是有紧有松,但对云南人来说,秦汉两个朝代于他们的意义终归是与别朝有所不同。 因此,在得知如今入眼所见的城池均为明造后,阿土免不了有几分遗憾。 “其实,原来的城墙倒也不是完全没了,只不过是看不见了,在还是在的。” “唐皇城在修建之时便以秦汉的城墙为基础搭建,现在的城墙又是在唐皇城的基础上扩建而成,所以理论来说,秦汉的砖石应该是在如今明城墙的最里面。” 罗老先生远眺长安城门,见上方箭楼耸立不由眯眼:“我听闻这东门在修建之时还建了瓮城,不知我们入城能不能看到里头的模样。” “应是看不到的吧!”木白也有些好奇,“若是被普通人看到了内部设计,岂不是很容易将信息暴露给细作。” “哎,老夫真真想看看这长安的瓮城,听说此处的瓮城之复杂仅次于应天府的聚宝门,老夫着实是有些好奇,咳咳,当然,若是能爬上城墙看便好了。” 这显然就是异想天开了。别看现代人出去旅游时候还能在城墙上骑骑双人自行车,但在任何朝代城墙都是“擅闯者死”级别的军事防备区,当地的居民都没有上城门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