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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里承载过太多的阴晴圆缺,也见识过太多昏暗与无法言说。正如这里面的颜色,占据了所有的暗沉。 沈清和提步走去,步履闲适。眸里满是烦躁,越往这里走,他就越控制不住内心的阴暗。 脚步声在这座昏暗的地下城里清晰可闻,似是收割人性命的阎罗,越靠近,越觉得喘不上气。 谢荣被关押在最东侧。 沈清和一步步走过去,忍不住嗤笑一声,谢荣倒是过得舒坦,没人敢在谢荣面前放肆,好吃好喝供着谢荣。除了身上没有了丞相官袍那层皮,面上带着疲态,似乎一点也不担忧他的处境。 他还是高高在上的丞相。 只是身上着的白色中衣上暗沉巨大的“囚”字昭示了谢荣阶下囚的身份,盘腿坐在一堆杂草上。 沈清和嗤笑一声,再怎么权倾朝野,也不过是一个迟暮老人罢了。 谢荣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这才睁开眼睛,不出意料看到的是沈清和。谢荣与沈清和对视了许久,这才收回目光重新闭上了眼睛,“沈尚书来刑部大牢如何?审问本官吗?” 沈清和没急着回答,将手里提着的灯笼放在桌上,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放的油灯。 烛火顿时照亮了沈清和的面庞,在烛火下更显得沈清和柔和了几分。但再怎么柔和,在大牢里终究是淡漠的。月上风华,如玉如松。 这桌不知多久没有擦过,除了灰尘,还有不知哪里来的油脂,将这劣质的黑色大案衬得灰暗了几分,透着油腻的脏乱,隐隐有霉味。 沈清和皱了皱眉,终究是没有坐下。 谢荣还是闭着眼睛。 沈清和觉着好笑,神色有些玩味,“丞相大人怎么不睁眼?” 谢荣盘腿坐着将手放在膝盖上,胸口的“囚”字醒目又刺眼。沈清和前方木质的监牢牢牢圈住了谢荣,里侧放着一床铺盖与未食用的饭菜。 “丞相大人不吃些?啧啧,浪费了可不好。这些虽比不上丞相府的山珍海味,但也好过这牢中其余罪人的清汤寡水。”沈清和看了眼四周的牢房,这周围只关押这谢荣一人,一说话隐隐有回音。“还有这铺盖,丞相大人何不用上?牢中潮湿,可不要逞强弄坏了身子骨。丞相大人老了,受不住可就不好了。” 谢荣这会儿睁开了眼,“沈大人果真伶牙俐齿。” 沈清和笑,“过奖。” 谢荣看着沈清和,“沈大人怎么不坐?” 沈清和随意道,“不如丞相大人身子骨硬朗,凳子潮湿。” 谢荣忽然笑了,“伶牙俐齿。沈大人还没有回答本官的问题,沈大人是来审问本官的?” 沈清和摊开扇子,“哎,非也非也,本官来找谢丞相聊聊天。” “老夫一个阶下囚沈大人有什么好聊的,请回吧!” 沈清和笑了笑,“哎,你还是西蜀的丞相,怎么能说是阶下囚?” 谢荣忽然笑了,“沈大人想聊什么?” 沈清和闻言笑意更甚,思索了一番,“我们来聊聊丞相大人吧!” “哦,聊我?老夫可没什么好聊的。”谢荣失笑,“老夫还以为沈大人对于楚容更加感兴趣一些。” 沈清和握紧了拳头,面色如常,思索了一番,展颜一笑,“倒也不是不可以。” “你想知晓老夫为何派人灭你楚氏满门?”谢荣面上带着笑,摇摇头,似乎是在为沈清和想要知晓的问题好笑,也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 沈清和点头。 “你可有问过七皇子殿下陛下为何也要将楚氏打入尘埃?”谢荣道,“其实老夫一直很好奇,你是真不知陛下也派人去过金陵,还是在装傻,亦或是自欺欺人,不敢相信自己一心一意辅佐的皇子牵扯了血仇。还是说你知晓,眼睁睁背离着自己原先的誓言,装聋作哑,只为了最后能登荣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谢荣不愧是谢荣,每说一句话就将心中的那根刺钉的更深了些,心口血流不止。 他是为了什么?这是个好问题。 沈清和恶劣一笑,“我为何辅佐七皇子殿下?当然是因为美色误人。酒不醉人人自醉,这镐京再也没有比殿下生的更好的人了。” 谢荣若有所思,“原来如此。”这么个不可信的话也只有谢荣好好附和了。 “陛下视楚氏为眼中钉,唯恐不能除去,是怕楚氏上百年的根基,万贯的财富,数不胜数的藏书。他怕楚氏取代了秦氏的王位。”沈清和随意道,只有他知道,这会儿指甲都似乎嵌入了rou里,感受不到疼痛。 谢荣点头,“你倒是看的通透。”谢荣闭上眼,“怪就怪楚氏上百年的根基不倒了。” 一但西蜀与南燕发生战争,他们南燕面临的会是楚氏对西蜀的全力支持。持久的战争有财力,兵器,人力及信念才是关键。 沈清和垂下眸,原来还是因为楚氏上百年的根基。“丞相大人来西蜀有四十年了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本官生来就是为了西蜀,何谈来了西蜀?”谢荣这会儿站起来,拍了拍囚衣上的灰尘。 身形佝偻,似乎都没有了精神。沈清和这会儿才觉得谢荣真的是一个迟暮老人。 沈清和心中暗叹,果真是老狐狸,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从谢荣嘴里撬东西真的很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