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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晓军要是饭店亏本,这钱哪能办?” 陈阿叔看向儿子,个头快近一八零了,常年运动的缘故,胸膛健壮,胳臂结实,倒像个大小伙子,他不禁轻笑:“实在还不出,就让阿鹂做我们的儿媳妇。” 陈母噗嗤笑起来:“森森,侬愿意哇?” 这让他怎么说?!陈宏森站起身走了:“我还小!学校明令禁止早恋!” 背后传来陈母还在逼问的声音:“之前去啥地方厮混了?” “绿波廊,和兄弟们吃吃饭,聊聊天下大事!” “瞎三话四!侬每趟去绿波廊都会买一盒点心。点心呢?” “点心送把弄堂里的王阿婆吃了。” “我明朝要去问,侬要撒谎骗人,有得苦头吃。” “我最近倒想吃点苦!” 陈宏森回到房间里,想着爷娘父母的话,出了会神,拿起武侠小说翻了翻,不晓怎的,竟然看不进去。忽然听见弄堂里有脚步声,俯到窗台前往下看,梁鹂拎着钢盅锅走过来。今晚路灯分外的明亮,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 她长高了,小细腰像蛇般软曲,和搭在肩膀上的两条辫子一样扭来扭去。 “阿鹂!”他叫了一声,梁鹂正专心走路,被唬了一跳,抬头见是他:“叫什么?” 陈宏森望着她有些婴儿肥的脸庞,眼睛里像落进了星星,闪闪发亮,可今晚明明没有星星。 他问:“你去哪里了?” 她把手里的钢盅锅抬了抬:“给舅妈买柴爿馄饨!”说完就没了影子。 他鬼使神差地跑出房,站在纱门前并不出去,听见楼梯间响起咚咚的脚步声,像踏在他的心跳上。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后来声响消失了。 四个月后,沈晓军的饭店在黄河路锣鼓铿锵声中开张,门前屋檐处高挂一红底大匾,上书鎏金三个大字:“大富贵同名而已。”。也就这天,他还得到一则好消息,张爱玉怀孕了。 果然是黄道吉日,易开市、求嗣、见贵。 第伍壹章 用沈家妈的话来讲,大女秀美可是考进过复旦大学的,基因摆在这里,所以梁鹂能从清华中学考进卢湾中学,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暑假里,陈宏森去了北京旅游,乔宇继续在题海里遨游,梁鹂则被送到青浦、沈家妈侄儿沈有福家里,她天天和表姊妹们玩的乐不思蜀,临快开学才被送回来,张爱玉已经显怀,直嚷嚷阿鹂被晒黑了,专门去百货公司买了夏士莲雪花膏,天天往她面孔上涂。 陈宏森从北京回来,送给梁鹂逛故宫买的纪念品,一把小巧的檀香扇,还有故宫宫女的书签。 梁鹂爱不释手,晚间在弄堂里乘风凉时,还把檀香扇捏在手里扇呀扇,一阵阵香风吹的人醉,孙师傅嘬着海瓜子,先开玩笑说她是小资产阶级情调,后又道:“我那孙女也考进卢湾高中。”乔母连忙恭喜:“娇娇初中在徐汇上的吧?能考进卢湾中学,也是个聪明的,我就讲,我们的弄堂是块风水宝地,尽出人才啊!”众人皆笑起来。 孙师傅道:“要能和阿鹂分一个班就好了,互相有个照应。”梁鹂把扇子摇摇,没有吭声。 乔母问沈家妈:“建丰考到啥学堂了?”沈家妈道:“听伊他姆妈讲过,名字太长记不牢,不过滑稽戏是愈唱愈好,听说戏团团长在手把手教伊。” 她又压低嗓音:“不过最近碰到一桩难事体!” “啥难事体?” “说是调查户口时,发现伊阿哥建强有案底,这种戏团蛮严格哦,说要上报审批,通过还好,不通过,这戏也就唱不下去。” 正说着,就见建丰从楼道里出来,蔫嗒嗒的,低着头往面店方向走,梁鹂连忙追过去,沈家妈高声喊:“阿鹂,早些回来汰浴洗澡!” 乔母也叹口气:“建强不谈,建丰是个老实孩子,难得还有唱戏的天赋,埋没掉确实可惜。”她又问:“晓军的饭店生意哪能?以在现在看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定是生意兴隆,分身乏术!” “我不管!不cao那些闲心。”沈家妈打着哈哈敷衍过去了。 很快就至八月三十一号报名的这一天。 一大早,梁鹂就站在弄堂里刷牙齿,灰白的鸽子群从一狭天空飞过,哨音犹颤,有个女人开始骂,一滩鸽屎落在她晾洗的床单上。 陈宏森背着书包走出来,朝她额上弹个毛栗子:“几点钟了,开学报道第一天,你就要迟到?” 梁鹂把满嘴的泡沫吐掉,漱了两口才道:“还早呢,不用担心,我掐着时间的。” “进了校门,要先去布告栏看分班榜,晚了榜前全是人,你挤都挤不进去。”陈宏森扶过自行车,看着她微笑:“卢湾中学欢迎你!”又抬腕看表:“我先走一步。”长腿一跨,脚踏一蹬,自行车在桌椅、铁皮炉子和煤球间歪歪扭扭地穿梭自如,随着铃铛清脆的响声拐出了弄堂口。 梁鹂回到房里,跑到阁楼上梳发,弄堂里新开了家理发店,门面邪气小,只够放两把椅子,胜在价钿便宜,理发师是个中年爷叔,插队落户回来的,手艺一般,不过帮孩童和老人剪剪头发没问题的,所以梁鹂就在他那里绞了辫子,剪成一个童花头,不过前面刘海有些短,整齐地覆在额上,看着有些奇怪,外婆讲长长就顺眼了。 梁鹂拎起书包下楼,自舅妈怀孕后,她和外婆就搬到阁楼睡,把下面让给他们方便走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