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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问他:“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上课的时候一边听课一边做作业对吧?” 他笑笑说:“嘿嘿,被你猜对了。” 果然如此。这样的话,他不就是在半自学嘛?唉,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学霸呢?估计老师也拿他没辙吧。 烧瓶中试剂的红色消失,滴定完毕。林海原突然说:“这个旋塞好像在转的时候会有点漏啊,我的手上都沾到了……” “啊!快去洗手!”我大喊着打断了他。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点愣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洗手!”他的手上沾到的可是盐酸啊,就算是实验用的很稀的盐酸,那也是会对手有腐蚀的呀! “哦哦!”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向洗手间跑过去了。留下我独自站在教室里,既好气又好笑,他这个样子,让人说什么好呢?真是让人莫名地觉得他有点“傻”,但是又很可爱。唉!这样的他,让我如何能够从心中放下呢? 我走到窗边,眺望窗外的景色。注意力却突然被窗玻璃上的一团东西吸引过去。 这是什么?透明的窗玻璃上粘着一些黑色的小点,看起来格外的显眼。哦,我知道了,这是虫卵。下午看见一只大虫子停在玻璃上半天没走,原来它是在产卵呀。 我走过去,仔细看那一堆卵。它们应该没有被刻意地排布整齐,然而却并不显得凌乱,因为卵与卵之间隔着均匀的空隙。咦?仔细一看,这些卵排成的形状好像一个心形呀!虽然它比一般的心形要长,形状也不太均匀,但它那上凹下尖的形状,确实可以说是一个心形了。 我顿时觉得非常新奇,就像有了什么大发现一样开心。在这个下午,在我与林海原独处的下午,我在教室的窗玻璃上,看见了一堆心形的虫卵!这是不是意味着什么呢? 这时候,林海原回来了。我高兴地对他说:“林海原,你快来看!我发现了一堆心形的虫卵!” 他走过来,看了一眼,然后他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 他什么也没说,立刻转身,随手拿起讲台上放着的胶水瓶子,用瓶盖对着那堆虫卵一通乱碾,碾完后还觉得不满足,又拿起讲台上的粉笔,在那堆虫卵的残骸上乱画了一通才了事。 被他这么一通破坏,那堆虫卵已经所剩无几了。我根本来不及阻止。 我感到很奇怪,他这是在干什么?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回答:“因为看到这密密麻麻的一团东西,我心里觉得很不舒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很难受。”他还顺便说他小时候看到一群密密麻麻的小虫,然后他怎样破坏掉它们,如何如何。我猜想他可能是有传说中的“密集恐惧症”,但是我们都不是很了解这种病,没法下结论。 就这样,这一堆心形虫卵被产下没多久就被破坏掉了,我感到有些可惜。不过,当时也只是感到有点可惜而已,毕竟,在那种强烈地喜欢着某个人的时候,他的一言一行都仿佛被加上了一种美好的滤镜,被我格外地关注着,谁会对着一堆虫卵想那么多呢?只有在回忆往事的时候,我们才会感叹,一切都是天意。 快要六点了,我问林海原:“你是在等家长来接你吗?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来呢?” 他回答说,在周六的下午,他的mama会来接他,但是要等到她下班以后。然后他问我,为什么也留到这么晚。 我心想,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走啦,才不会留到现在呢。但是转念一想,他每个周六放学后都要在学校留那么久,这可是个好机会呀,干脆以后我也留久一点好了。 于是我说:“我喜欢多留一会儿,我不想回家那么快,反正回了家也没事干,还不是玩手机。” 我又口是心非了。但是我也不完全是在撒谎吧,如果周六下午能一直这样和他独处,那我别提有多喜欢了,让我多晚回家我都愿意。 我们又这样聊了一会儿,林海原的mama来接他了。我向他告别,心中依依不舍。 他走后,我再度来到窗前,心想:“如果他mama的车停在教学楼下,那他们等会儿会不会从这窗下经过?”果然,没多久,搭载着林海原和他mama还有他弟弟的电动车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我默默地看着这辆车从学校的主干道上驶过,希望林海原能抬头向三楼我们班教室的方向看看,内心期待又有些紧张。 可是他没有。车子驶离,很快就消失在了我的眼前。他终究没有抬头看上一眼。 心里有一点点失落。 我又一个人在窗前趴了许久。夕阳西下,满目景物均被染上了一层浅浅的暮色,虽不是秋天,却给人一种“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之感。毕竟,我们这儿是南方,即使是秋天,大部分的树木也不落叶。 “长榆落照尽,高柳暮蝉鸣”,最后的斜阳也快要离去了,高树上的蝉抓紧最后的一缕阳光,正在做最后的鸣叫。吹着凉爽的晚风,我静静地欣赏着这个园林学校的景色。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窗边的景色竟是如此的美丽呢?以后一定要多看看,我想。 锁上教室门,离开。 月亮升起来了,我的自行车驶入马路的车流中。“规空升暗魄,笼野散轻烟”,晚霞的天空逐渐被深蓝色的天幕取代。 这是怎样一个美好的下午啊。我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