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小夜曲 第51节
倘若真的确诊,行程轨迹肯定是要公布的。 和表哥聊天的空隙中,面前打开的电脑上,也收到新的推送新闻。 栗枝点进去看,是帝都出现新病例的报道。 下意识去看右下角的时间,6月11日。 四点十五分。 没由来地想起了秦绍礼,想起原本约好了三天后的见面。 秦绍礼方才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只是栗枝有事情,没有给他回过去。 只看到他短信。 秦绍礼:「想一起吃午饭,还是晚饭?」 栗枝还没回他。 ……幸好见面约的晚。 倘若提前了两天,怕不是真的要传染给他。 她想,这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好似一颗石头压在心脏上,到了这个时候,栗枝反倒放松了。她垂眼,看着整篇报道,认真对表哥说:“你得相信医学。” - “……你得相信医院,荔枝和我就说了这么一句,”龚承允颇有些懊恼地和秦绍礼说,“早知道我就不该放她一人在这儿……” 秦绍礼说:“荔枝是成年人了,你也别自责。” 这种事情,谁也想象不到。 就连秦绍礼也不曾想到,好端端的,病毒竟会再次袭来。 他原本以为已经结束了。 “好了,”秦绍礼说,“我已经到医院了,等会再和你说情况。” 龚承允应了一声。 疫情期间,定点接受疑似病人以及隔离的医院俨然成为了众人眼中的洪水猛兽。 有些病人,甚至会避开这些医院,好像这样就能彻底和病毒划开清晰的界限。 这个地方也不例外,本来已经逐渐回暖,却在这个时候惊闻病例再起的消息,猝不及防,引得众人顿时人人自危。 新浪微博热搜上还挂着确诊病例主动公布的行程,网友们在钦佩病人主动前往医院报告的同时,不忘惊叹病人的记忆力,能将每日的行程都列举的如此清晰。 秦绍礼没有看,他在医院外给栗枝打了电话。 栗枝没接。 只有冰冷的提示音,提示对方已关机。 或许是断电了。 秦绍礼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 事情完完全全失去掌控,好似伸手掬水,满满当当一捧水在手掌之中,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水从指缝中溜走。 伸手接,只会散的更快。 不接,却也只能亲眼看着水悄然离开。 她极有可能患病。 虽然早在上周,秦绍礼看了新华社发布的病例报道—— 治愈率94.3%,病亡率5.6%。 虽然有着极高的治愈率,虽然秦绍礼当时也笑着称赞了医疗水平。 但当冰冷的数字罗列起来,随时可能落到自己枕边人身上,秦绍礼无法再保持镇定。 他径直找了工作人员,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要求,但对方只是客客气气地拒绝了他:“抱歉,目前你们还不能见面。” 秦绍礼追问:“有没有内线电话?我想和她说说话,可以吗?” 他用了“可以吗”这个谨慎的请求语气词,这是栗枝的口头禅,今时今日,秦绍礼却忍不住使用了它。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愣了两秒。 医护人员这次没有拒绝,不过两分钟后,电话接通。 秦绍礼叫她名字:“荔枝。” 良久,才听到她在那侧,低低地应了一声。 “放心,不是什么大事,”秦绍礼说,“肯定又是虚惊一场……还记得上次我们来医院做检查吗?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算得病了也没关系,总会治愈的。 秦绍礼原本想这么说,但忍了下去。 举头三尺有神明。 不敢妄言。 他竟然也学会怕了。 医院中的冷气温度开的低,秦绍礼却出了一层薄汗。他鲜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刻,明明是在温和语气地安抚她,但表情却丝毫不得放松。 向来无所畏惧的秦绍礼,在这时候,居然害怕起来。 “嗯,”栗枝语调轻柔,“我知道。” 她的声音还是这样温柔,不卑不亢,只是少了份粘人的劲儿,也少了往日里总是粘着他不肯放的温柔。 秦绍礼清楚知道其中缘由。 他往日里相信自己尚有时间去重新追求、弥补。 但—— 生老病死,自然法则。 这是秦绍礼无法掌控的领域,钱或权皆不能及。 就像他失手碰落在地的瓷杯,碎裂成瓷片,彻底脱离他手。 就算再买来一模一样的,也不再是原来那只。 正如只有一个的荔枝,此刻安安静静地做在隔离病房中,等待检测结果出来。 帝都没有她的父母,也没有亲人,偌大的城市,她孤零零一个。 秦绍礼问:“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买些——” 栗枝打断他的话:“不用了,我什么都不需要。” 她笑了一下,轻声说: “回去好好休息吧,我现在对你,别无所求。” 作者有话说: 明天秦哭。 今天我也哭哭,猫咪把空调管抓坏了 感谢在2021-07-27 00:06:09~2021-07-27 23:0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954036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屋顶月光、49540363 2瓶;智取威化饼、4199220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vip] 核酸检测结果在深夜才出来。 阳性。 栗枝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她先给表哥打了个电话, 诉求只有一个,希望他能帮忙暂时瞒住家人。 这时候的栗枝已经能感觉到病毒的威力。 头疼,全身肌rou都在发酸发痛, 像是脱力跑了一千五百米后的感觉,耳鸣,呼吸痛苦,胸口发闷,好似灌着铅, 身上每一处肌rou都像在酸酸的浓缩柠檬汁中泡过。 如今才是凌晨两点钟。 睡是不可能再睡了, 护士用额温枪给栗枝测了一下额头温度。 38度。 但这时候的栗枝其实已经感觉不到发烧的难受,人烧到一定程度后会感觉不到温度上升的痛苦。 与这个比起来, 病毒侵害人体所导致的连锁反应才是痛苦的根源。 栗枝很快被安排到了确诊病房。 鉴于疾病的传染性很强,从始至终, 无论是拍片子还是采血,都有着绿色通道, 栗枝苦中作乐, 想着她还是近一月来第一个使用这个ct室的人, 忽然觉着不是那么可怕了。 医护人员整体消毒,穿着整套的连体防护服, 戴着厚厚的n95口罩,不过那口罩是蓝色的, 栗枝常用的是一种偏灰白调子的,现在躺在病床上,好奇地看着医护人员的口罩,脑子里冒出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这种颜色也好漂亮耶。 喉咙也开始有点痛, 甚至慢慢地肿了起来, 医护人员拿了药过来, 栗枝已经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必须要费力的、用力去听,听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啊,她需要吃药。 这些不适才只是个开始。 身体酸软无力,又困又疼,她好想睡觉,但眼皮发烫,完全不能够闭上眼睛。 耳朵里像伸进去一根尖尖的针,时不时地猛然戳一下,痛的栗枝打冷颤,她裹着厚厚的被子,闭着眼睛,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被人推了出去。 氧气罩就罩在她鼻口上,那种缺氧窒息的感觉终于得到了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