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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冲喜小娘子 第55节

    第72章 少主   “应天城都在说,陈谅的背后,有……

    苏令德露出了一个堪称腼腆的笑容:“说来不怕李郡尉笑话。五部族之间有送绢花的习俗。”

    苏令德顺手一指用绢花攒成的树:“本宫去樠溪族时, 收了不少部族女子的绢花。她们说送绢花既是送福,也是送的人在祈福,便问能不能让家中老幼也给本宫送些绢花。”

    苏令德看着李郡尉, 理所当然地道:“本宫自无不许, 便让白芨带人去接这些部族老幼。本宫担心人数众多,王爷就拨了一支侍卫跟白芨同去。”

    白芷给他们斟茶, 闻言自然地接道:“可见善心者有善报。若非她们想给王妃送福, 也遇不着我们的侍卫,一准没法从山匪手底下活命。”

    苏令德轻叹一声,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李郡尉道:“本宫不愿声张9时光整理,我那婢子太听话,倒是让李郡尉难做,实在抱歉。”

    这话都被她们说完了,李郡尉张了张口,半晌都找不出一个能反驳的点来。他一时暗恨自己蠢得十足, 哪怕事情就发生在今日, 但已经过去了大半天的时间,他们哪能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

    李郡尉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苏令德端方有礼地目送着李郡尉走远,直到大门关上,她才乐得直不起腰来:“我觉得李郡尉最近应该不会想见我了。”

    玄时舒莞尔:“那你要不要去望春楼庆祝一下?”

    苏令德还当真托腮, 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阿雅尔生辰在即,也未尝不可。”不过, 她敏锐地察觉到玄时舒用的是“你”而不是“我们”,她略有些困惑地问道:“你不去么?”

    玄时舒心中惊叹于她的敏锐, 但仍旧实诚地摇了摇头:“事多繁忙,改日吧。”

    苏令德狐疑地瞥他一眼:“你最近总是捣鼓着让我自己下山,你都在忙些什么呀?”

    “涠洲郡出了大事。陈谅以‘清君侧’为由, 要逼皇上处罚陶家。”玄时舒见苏令德眉头微蹙,立刻道:“不过你放心,此事于岳父和阿兄无碍。岳父休养生息,阿兄镇守海疆又获全胜。”

    玄时舒笑着安抚她:“所以,你不如替阿兄那一份,也一并庆祝上吧。”

    苏令德稍松一口气,双手合十道:“那就好。我还请相太医和游老共同配了药,吴五郎已经把药备好了,只等开春河道化冰,赵叔就能替我运回涠洲郡,送给阿兄。”

    玄时舒略一沉吟,道:“赵海生留下来吧,我另派人替你押运回涠洲郡。”

    “诶?”苏令德诧异地看着他。

    玄时舒淡淡一笑:“赵海生擅长水战,我借他一用。”

    他神色安然,夕阳的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朦胧而神秘的光泽。

    苏令德眨了眨眼,嫣然一笑:“那你记得给他发奖金。”她没有问玄时舒为什么要准备水战,只是又调皮地指了指自己:“还有我,我给了你人,你可也要算上我的份。”

    玄时舒笑着颔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方盒来,然后朝苏令德招了招手。

    苏令德有点儿怔愣,她没想到玄时舒居然真的要当下就给她东西。

    苏令德凑过去:“是什么呀?你又雕新的东西了嘛?”

    玄时舒从方盒中拿出一块小小的玉印来,挂在了苏令德的脖子上:“是我的私印。拿着它,你可以调用府里所有的钱财。”

    苏令德震惊地看着他。玄时舒眉目温和,满是宠溺:“这样的礼,够不够?”

    苏令德欢呼一声,飞快地抱了一下他。

    玄时舒还没来得及回味她软玉温香的那一抱,就见苏令德雀跃地跳出去:“我这就去定望春楼最好的席面!”

    *

    苏令德带着玄靖宁和阿雅尔去望春楼用家宴时,天气已经转暖,吴五郎送药的船队已经上路了。

    因为玄靖宁和阿雅尔都想听说书,苏令德也就没有要单间的雅间,只让掌柜的在二楼设了帷幔,如此既能清晰地听到说书人的评书,也能听到厅内喧嚷的说话声。

    这一次,讲的是“俊侍卫和俏婢女联手击退山匪”的故事,出自苏令德之手,取材于川柏和白芨。

    苏令德正听得津津有味,忽地听到隔壁桌有一个男子啧啧了两声,道:“你们怎么还在听这种故事哪?也太不紧随时事了。”

    苏令德竖起了耳朵,对于他贬低自己作品的行为很是“不满”。

    男子同桌的大娘更不满:“你是才来支叶城的吧?这说的故事就是前儿发生的事。望春楼的故事说得勤快得很,你才是落伍呢。”

    男子不服气地道:“我这听几天了,也没听着有人说陈谅造反的事哪。应天城都闹翻天了,都说是摄政王余孽终于憋不住了。摄政王从支叶郡发家,指不定这儿也有他的余孽呢。”

    苏令德心中警铃大作。她无声地看了白芷一眼,白芷会意,悄然地安排了下去。

    男子此话一出,周边的人也都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说啥子鬼话呢,我们这儿连郡尉都给端了,有王爷和方郡守在,哪可能还有什么余孽?涠洲郡那是雪灾又洪灾,不都是陶家搞的鬼么?照我说,把陶家端了不就了了?”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男子得意洋洋地道:“陶婕妤刚刚母凭子贵升为了昭仪,皇上要是这时候处罚陶家,那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我从应天城出发的时候,皇上正下令全力平叛呢。”男子老神在在地道:“这不比击退山匪有意思?”

    有一个垂垂老矣的声音哀声道:“这有什么意思?雪灾洪灾,但凡有一条活路,他们也不至于走上这条路。唉,唉。”

    老人沉沉地叹息道:“我们支叶郡多亏了方郡守和王爷王妃,不然去年那场大雪,也是易子而食的命。如今能听听这斗山匪的故事,是福分。”

    众人迭声附和,大娘还念了两句菩萨保佑。

    男子便有些悻悻然:“我看支叶郡也难保。陈谅现在声势浩大,不仅要杀陶大将军,还说要给摄政王正名。摄政王在支叶郡待过那么久,要给他正名,不也得把支叶郡翻个底朝天?”

    众人不太信这男子的话,苏令德却心里清楚。皇上要翻摄政王罪大恶极的证据,而陈谅要翻摄政王忠心爱民的证据。支叶郡,恐怕确无宁日。

    “这陈谅图啥呀?”大娘困惑地问道:“这可是杀头的罪啊。他又不是摄政王的什么人,就算他事成了,难道摄政王的旧党还能就听他的话?不能吧?”

    这也是苏令德最困惑的地方。陈谅先前无名无姓,他以摄政王旧党的名义起兵,借着讨伐陶实泽的名义,把摄政王的旧案又重新推到了众人的眼前。

    但就算陈谅当真成了事,他自己又能拿到什么好处,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困局。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男子又兴奋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应天城都在说,陈谅的背后,有少主啊。”

    苏令德脑海中轰然一声响。

    她想到留园的那架秋千。很容易就能想象出,会有一个孩子坐在这架秋千上。

    那时她就曾感慨过,留园的每一个角落,都透着家常的气息。

    但众人此时却都不信了:“怎么可能哪,摄政王都没成亲啊。你这编的,可真是旗杆上插鸡毛,好大的胆子。”众人纷纷嘲讽男子,直将那男子说得灰头土脸地悄然离去。

    白芷安排的人也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没过一会儿,那前去跟踪的侍卫没回来,白芷却带回来了另一个人,神色复杂地压低声音对苏令德道:“曹姑娘隐姓埋名来请见您。”

    苏令德迟疑了一会儿,让掌柜的把席面挪到雅间去。她让玄靖宁和阿雅尔在雅间的里间玩,然后才点头让白芷把曹岚带了进来。

    曹岚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用头巾抱着发髻,看起来就像是街上最寻常的农户人家的小娘子。

    自打她救下曹岚,请华陵游稳住曹岚的伤势之后,苏令德也不过去看过曹岚几次。她们没有说过话,直到曹岚伤势稳定,苏令德也只是让白芷派人将她送走,她们便再也没有见面。

    “曹姑娘所来何事?”苏令德警惕地看着曹岚,不知道她这一次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曹岚脸色苍白地看着她,低声道:“严监御史要把我送去皇后身边。”

    曹岚声音有些发颤,她说完这一句话,竟然簌簌地落泪跪了下来。

    苏令德唬了一跳,连忙道:“白芨,扶她起来。”眼前的景象实在有几分诡异。就在几个月之前,曹岚还站在她面前叫嚣。

    曹岚没肯站起来,白芨怕曹岚突然自尽,手放在曹岚的肩上,一刻也不敢放松。但曹岚只是红着眼问道:“烦请告诉我,我哥哥……他真的死了吗?”

    苏令德的神色有一瞬的怔忡,她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抱歉,我不知道。”

    曹峻的事,她听说了。可她知道曹峻去了涠洲郡,却不知道曹峻究竟有没有活下来。

    曹岚扯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该说抱歉的人不是你。”

    她从怀里摸出一叠信封来,递给苏令德:“这是我在整理母亲的房间的时候发现的书信,我知道摄政王余孽一直想要杀了你们,这封信或许对你们有些帮助。郡衙搜查了我父亲的房间,但是只略查了我母亲的遗物。”

    曹岚能称呼为母亲的人,只有她的嫡母,曹峻的生母。

    白芷接过信,用帕子捏着拆开第一封信,又到一旁去抖了抖,确保没有什么粉末灰尘,才帕子捏着信递给苏令德。

    苏令德只一瞥,就看到了信的开头第一句话——“兄麟儿初成,善骑射,天赋绝佳。有朝一日,或得与峻儿结异姓兄弟。”

    苏令德心中悚然而惊,她拧眉看着曹岚问道:“曹姑娘这是何意?”

    第73章 旧物   “只要涠洲王妃看到了,那就一切……

    曹岚沉默了一会儿, 神色黯淡地道:“这些信,请权当是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曹岚俯身,双手摊向空中靠在地上, 额头轻轻地抵在了自己的掌心上。

    苏令德将信放在桌上, 迟疑地看着曹岚:“你要去曹皇后身边,该是一件极好的事才对。你怎么……”

    苏令德没说下去, 曹岚的表现让她觉得, 曹岚仿佛不是要去曹皇后身边,而是要去赴刑场。

    曹岚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她没有接话,只轻声道:“我该走了,我出来太久,严监御史会发觉的。”

    曹岚借着白芨的手站了起来,她深深地看了苏令德一眼,忽然道:“我很嫉妒你, 也不喜欢你。”这样直白的讨厌看起来让曹岚更像曹岚。

    白芨的手一抖, 差点就要把曹岚再按下去。

    “我知道。”苏令德神色未变地点了点头:“我也不喜欢你。”

    曹岚的脸色更加苍白:“可你还是救了我。”她的眼泪无声地从眼眶里流出来:“我被救活之后,你可以当天就把我赶下山的,没有人会怪你,他们已经在唱诵你的宽容了。”

    苏令德静静地看着她:“你今日来找我, 想必也已经知道,如果我当天把你送下山, 你恐怕必死无疑。”

    曹岚死了,对当时要逼出天师真面目的严监御史和李郡尉来说, 显然更好。她留曹岚住到痊愈,也是想给严监御史一个信号。她并非不在乎曹岚的命。但尽管如此,她也没想到曹岚居然还能争取到去曹皇后身边的机会, 这让苏令德对曹岚刮目相看。

    曹岚喃喃地道:“是啊。口口声声说着为我好的人,把匕首插进了我的小腹。而讨厌我的人,却把我救了下来。”

    “我救你只是因为你是个人,而且罪不该死,换个人我也会救。”苏令德看着曹岚,淡淡地道:“我求的是我自己问心无愧,你不用对我救过你这么纠结。”

    曹岚抬头看着苏令德,她的目光怔忡,里面蒙着灰色的雾。

    曹岚知道,苏令德不会对她说更多劝慰的话,也不会对她说褚如“好好活下去吧”这样鼓励的话。她们说到底,互相讨厌。

    可曹岚从苏令德的言行举止里,明了了苏令德的态度。

    哪怕苏令德不喜欢她,苏令德也希望她能活着,好好地活着。

    曹岚在自己的袖子里紧紧地扣紧了藏着的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她本来已经把盒子放在了掌心,准备最后送给苏令德。

    但她没有把盒子拿出来,而是藏得更深了些。

    曹岚的声音发紧,细弱蚊呐却也清晰可闻。

    她说:“好。”

    *

    曹岚悄无声息地从望春楼溜走。她拐进巷子,如释重负地撩开马车帘。然而,在看清马车里坐着的人那一瞬,曹岚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严监御史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还在慢悠悠地品着一盏茶:“摄政王的信你都给涠洲王妃了?那你阿兄珍藏的盒子,你给涠洲王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