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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都以为我和顶流谈过 第76节

    导演打了板子,两边入戏。

    泉先拜入顾凝离门下后,顾凝离从此踏入江湖,与昆仑作对,成为了昆仑最忌惮的头号反派。

    他从前亦正亦邪,如今却是坏了个彻底。鲛人从此不再是温驯柔软的代名词,而是令人谈之色变的恐怖事物。

    与昆仑有关的一切,赶尽杀绝。

    天子之剑,剑动九洲,更不用说昆仑。这师徒二人已经成了传说,相传有一大一小两个鲛人,一个冷艳疏离,一个淡静凉薄,都是风华绝代的人,美得像是仙境中的人,可他们一旦出现,留下的就只有杀戮。

    杀……杀……杀。

    入眼所及,一片血红,只有残破。顾凝离翻出了鲛人族旧日的藏书,要造血鲛珠,要用一万个仙家弟子的血。

    顾凝离抚摸着泉先的头发,轻声说:“夺珠之恨,灭族之仇,都不用怕,我们一个一个地,让他们跪着付出代价。”

    昆仑不愿交出圣物鲛珠,说自己手里没有,且多年前夺走圣物的,是已经叛出师门的某个人。

    但他们知道,鲛珠就在萧客手上,他要用它来救掌门的命。

    “昆仑就是这样虚伪,他们宁愿保全少数人,却不愿意看看那些正在受死的凡人。说只有少数人活下来,才能继续完成他们的道,你信吗?”顾凝离问泉先。

    泉先轻轻摇头。

    “我也不信。”顾凝离大笑着,“那得让他们知道这一点。”

    顾凝离第一次下死手,是因为泉先在与昆仑人的一战中失踪了,生死未卜。

    他用灵力困住了一整个城的人,顾凝离一旦入世,灵力之高,剑法之卓越,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昆仑第一次被逼得如此狼狈,萧客为了和他相抗,不惜折寿寻求昆仑已经绝迹的秘法,强行突破。

    这一次萧客落败了,昆仑掌门人自刎于昆仑阵前,白发苍苍的老者朝东跪下,重重磕头,希望返还鲛珠后,顾凝离能够放那一城人平安。

    顾凝离收下了鲛珠,当着所有人的面捏碎了,随后屠城。

    “当日你们对鲛人族所做,如今尽数奉还。”

    “如果我的小徒弟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那么接下来,就不止这一个城池了。”

    整整一个城的人,一夕间死绝了,血流成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泉先睁开眼时,发觉自己为山崖下的猎户所救。

    那猎户家只剩下一对夫妻,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

    他们很尊敬地叫他“公子”,省下来半碗糙米饭给他,他不肯要,猎户对他说:“公子,看你长得俊秀,衣服也好,想必是仙门人家吧?请您吃了吧,我们知道你们这些仙门弟子,都在打大魔头,是为我们好,你们就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啊!”

    “打……大魔头?”泉先低声问。

    “那个天下第一剑客,他疯了,他在挨个屠城!我们要逃,还能往哪里逃?就这么一个天下,就这么一个人间啊!”猎户丈夫低声叹息,“我们在这山谷中避世,但我替那上面的人,多谢你们了!”

    泉先低声说:“我不是……我是……坏人。我什么事都没做好。”

    “你才多大年纪,哪里说得上坏不坏,年轻人总有想不透的时候,要慢慢想。”

    猎户的妻子,却仿佛听说过鲛人的传说,看穿了他的身份,她没有指明,只轻轻地说,“要是累了,坐下来歇歇吧,回头也不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泉先忽而吃不下饭了。

    他辞别了猎户,快马加鞭赶回顾凝离身边,但是为时已晚。

    顾凝离已经用了瘟疫咒,毁灭了第二个城池,那里正是他来的方向。

    没有人生还。

    救了他的猎户,有着黝黑的肌肤,瘦弱却有力的躯体;猎户妻子,温柔贤惠,有一双温柔而哀伤的眼睛。他们的孩子,还在襁褓之内,却瘦得吓人,因为没有粮食,缺少奶水,每次吸奶,是吸的娘亲的血。

    他感到一种痛苦,一种和灭族那一夜时,同样的痛苦。

    他在尚未明白自己的爱恨之前,便被灌输了责任,被选择了这样的一生。他想起来在那之前——非常遥远的以前,他见过过去的顾凝离,也见过过去的萧客。

    他们都在教他与人为善,教他世间美好。

    “你要走?为什么?”顾凝离第一次,用冰冷的语气对他说话,“为什么?”

    “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出去看看,师父。”他轻声说。

    顾凝离没有说话,片刻后,他拂袖转身,只留下一个冰冷的字:“好。”

    他于是离开了他,乔装改扮,像一个平凡的人一样,走过这人间。

    昆仑的说辞和他听到的不一样,当中是否有误会;昆仑当年的确出过叛离师门的人,鲛珠是否为那些人所拿,他要查证清楚。

    只是日子一天又一天,如同流水一般地过去,他渐渐感到一种茫然——如果灭族的仇恨是误会,如果真正的仇人,已经在多年前被昆仑处决,那么他这半生,又是在为什么而活?

    他还遇见了萧客,失忆的萧客。

    即便失去记忆,也仍然热爱这人世,一身清正少年气的萧客。

    他是否……还有另一条路,另一条不偏激,不执着,不仇恨的路?

    他是否……还有资格往那边走?

    “为什么?”顾凝离双眼血红,“是你来找我,是你要我教你剑术,是你让我复仇,我恨你所恨,做你所做,你怎么能留我一个人?”

    他已经疯了,他比泉先陷得更深。泼天的仇恨、百年的寂寞,所有的冲突都在此刻到达顶峰。

    导演喊了停,非常满意:“可以可以,这段情绪感染力很强,顾凝离处理得非常好。”

    魏惊鸿笑了笑。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恭喜魏老师杀青!”

    程不遇也说:“恭喜魏老师杀青。”

    和平常相反,他今天下戏下得非常快,魏惊鸿看向他:“今天这里的处理,你不喜欢?”

    他非常敏锐。

    程不遇怔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你离杀青也不远了,来聊聊吗?”魏惊鸿温声说,“之后咱们也还会一起呆一段时间的,今晚散散步,聊聊天吧。”

    程不遇看了一下时间,晚上十点了,夜色正浓。

    魏惊鸿说得没错,在下一部剧开播之前,他们全剧组基本都是要配合营业的,哪怕杀青了,视火爆程度还会继续绑定,时间有长有短。

    而且程不遇目前也没接新戏,下一个接的还是泉先的人物电影。

    程不遇点了点头,说:“好。魏老师我请你喝饮料吧。”

    这么多天,魏惊鸿下戏了也陪他对戏玩,他是很开心的。

    两个人往片场外走去,程不遇一离开灯棚,立刻就感觉到冷了,他正要低头找外套,忽而看见另一边顾如琢站了起来,往自己走了过来。

    “拍完了?”顾如琢声音有点哑。暗夜的冷风中,他也冻得有些脸色苍白。

    程不遇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魏惊鸿的方向:“今天魏老师杀青,我跟他还有话要说。师哥你……要不要先回去坐着。”

    顾如琢指尖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程不遇以为他要发脾气,却见到他只是垂下眼,往手里呵了一口气,说:“好。”

    他又在导演组的小马扎上坐了下来,这么高的一个人缩在那里,手里拎着一个本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程不遇跟魏惊鸿出去走了走。

    他们散步,一路散步到村子里,程不遇买了两杯姜茶,一杯给自己,一杯算是请魏惊鸿的。

    魏惊鸿伸出手跟他碰杯,眉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我杀青了,但是我希望和你的对戏永不结束。”

    程不遇对他笑了笑。

    “……不会结束的,对吧?”魏惊鸿轻声问道。

    程不遇抬起眼,发觉魏惊鸿的态度居然异常郑重,他愣了一下说:“应该……吧,跟魏老师你合作,我很愉快。”

    魏惊鸿却没有再说话了。

    他们在戈壁滩上散步,月下的砂砾泛着银白的光芒。风越吹越冷,程不遇眼泛泪光,打了个呵欠。

    回到剧组时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导演组都已经收工了,坐大巴车返回村里住宿点,有一些爱玩的年轻人就地扎帐篷露营,空旷的场地上,只有顾如琢还坐在那里,嘴里咬着一个小手电,长腿无处安放,就大喇喇地挺直。

    他正在低头看膝上的本子。

    程不遇走过去,叫他:“师哥。”

    顾如琢方才抬起头,关了手电,舒展了一下身体,程不遇靠过来时,他顺手就牵住他的手,埋头在他身侧。

    程不遇惊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靠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师……师哥?老板。”

    他们这一趟是没有娱记的,条件太艰苦了,粉丝路透都不愿意来,而且没有向导,极难定点。

    “这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他听见顾如琢喃喃地说,“白天热,晚上冷,还有蚊子。写歌好难啊,程不遇。”

    程不遇偏了偏头,犹豫着回答说:“哦……”

    他不知道顾如琢是不是在说真话,他印象里,只有顾如琢文思泉涌,连夜写好几首曲子的时候,没有写不出来的时候。

    “那就……休息一下?或者,找点别的事情做?”程不遇友善地提了一个建议。

    “在做啊。”顾如琢伸了个懒腰,“在等你。好难啊,程不遇。”

    第65章 星辰

    顾如琢这句话说得很赖皮, 其实是他非要在他这里等他,还不准他下戏了回去睡觉,却反而过来说好难, 好像有一点撒娇和埋怨他的意思。

    程不遇也拿不准要不要为此事负责, 顾如琢握着他的手腕, 力道倒是很轻,但那指尖的确已经冻得冰凉发白。

    程不遇手里的姜茶喝了一半, 还是热的,他伸手把姜茶递给了他:“那这个给你,可以捂一下。”

    “给我的?”顾如琢很自然地接了过来, 又对他笑了笑, 他看了一眼杯中还剩的, 尝了一口, 皱起眉:“太甜了。”

    程不遇很喜欢喝这村头的姜茶,店家在里面放了金丝枣、莲子和白菊花,甜中带着一种清苦香气, 熬出来是莹莹琥珀色,他一般都要双倍糖量。

    程不遇是姜茶的粉丝,不许他这么说, 而且顾如琢这人不按常理走——不是给他买的,也只剩下半杯, 正常人肯定知道不是给他买的,偏偏他就厚脸皮喝了。

    程不遇半天才憋出一句话:“甜的好喝,店里卖的原版不放糖。”

    “是吗?”顾如琢又喝了几口, 嘴上说着不好喝, 实际上快喝见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