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加更求月票)故来相决绝(二十一)
马车咯吱咯吱的前行,周天行看向靠在车壁上的萧予绫,觉得此刻的她好似十分无助,不由靠了过去,搂住她的肩膀,另一手轻轻按着她的脑袋,想让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身上。可惜,萧予绫像是一条犟牛,脖颈挺得僵直,就是不靠在他的身上。 周天行无奈,按在她头上的手撤了回去,但依旧搂着她,道:“阿绫,莫要再与我置气了。” 他这个口气,真没有半点皇家男子的威严,好似一个被妻子冷落已久的可怜丈夫,说完嘴巴竟然嘟了起来,侧头可怜兮兮的看向萧予绫。 萧予绫的手依旧放在她的小腹上,侧头看向他,对上他颇为无辜的黑色眸子,她心头的火好似被泼上了油一般,嘶嘶嘶的往上窜。 她受了那么多的惊吓,忍受了那么多的苦闷,她尚没有露出这样委屈而无辜的表情!他这个高高在上,只知道欺骗和算计的家伙倒比她还要委屈了? 她一把推向他,因为他毫无防备,竟然被她推翻。 他狼狈翻倒,本欲发火,转念间又忍了下去,自顾自的坐起身,继续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哪知道,她没有半点心软的迹象,杏眼圆睁的瞪着他,双眸中似有团团怒火,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下肚的模样。 周天行有点悻悻然,在一个妇人面前扮可怜是他以前不齿之事,如今他做了,可做了以后竟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柔情。 沉吟片刻,他开口道:“阿绫,你为何如此气闷,是因为于然吗?她来此并不是我的主意,她给你送菜的事情我更无法知晓。你……” 萧予绫的火气依旧无法压抑,喝斥道:“闭嘴,你他妈的别再跟我提于然!” 周天行怔住,她这是第二次用这样的口气,用这个‘你他妈的’说他。她的话语,令他想起了那次她用铜砚砸断自己指头的事情。 他的视线,下意识的移到了她的右手上,被砸到的无名指和食指皆已经好了,唯独中指还用布包着,因为那里伤的不是皮rou而是骨头。 她中指上的布闯入他的眼睛中,他的脸好似被人狠狠的打了一耳光,令他即羞愧,又火辣辣的疼。 思绪如潮涌一般,令他无法控制,往日里的种种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使得他的羞愧越积越多。他和她之间,从来都是她在付出,他在索取!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惭形秽,也第一次无颜面对一个妇人。 他的双拳握紧,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对她好点,对面前的这个妇人好点,给她她想要的东西,好好疼爱她。 这样的心思,令他好似着了魔一般,一下掀开马车帘子,大声说道:“来人,来人!” 坐在车舆之中的萧予绫被他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策马跟随着马车的侍卫也被吓了一跳,众人都有些怔怔的看着他。 半响,才有一个侍卫策马到他的旁边,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去,去将于然请来,就说本王有要事与她商议!” “是!”侍卫领命而去。 周天行重又坐回萧予绫身边,道:“阿绫放心,以后我不会让人再威胁到你,也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他的举止和话语有点令萧予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问,又闭了嘴,依旧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之上。 过了大约一刻钟,马车外面响起于然的声音,道:“郡王,然来了。” 周天行倏忽上前掀开帘子探头出去,对跟在于然旁边的齐霞直接无视,好似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阿然快进来,本王有话与你说!” 于然一怔,轻轻应了声是,待马车停下后,和齐霞双双进到萧予绫所乘的马车中。 在萧予绫的对面坐定,于然呵呵笑,道:“郡王,阿霞meimei闲来无事,听说郡王召见我,遂跟着前来。望郡王勿要责怪!” 周天行摆了摆手,显然根本不在意齐霞是否出现,直接说道:“本王唤你来,是有事与你商议!” 于然再次愣住,不明白有什么样的事情能令周天行如此急迫,随即又笑了起来,道:“郡王请讲,只要然能力所及,无不从命!” 闻言,周天行执起了萧予绫的手,道:“阿……语,她陪本王同甘共苦,且,她的父亲便是本王的老师,为了本王而惨死。本王每每思及此总是寝食难安。今,她因为本王的缘故已无父兄,本王欲厚待于她……” 周天行说到这里不再继续,一双深邃的眼睛看向于然,一副等着于然接话的架势。 于然笑容依旧,只是她的身躯不自然的僵硬,道:“郡王所说极是,听闻阿语meimei虽是妇人却也时常为郡王出谋划策,实在令然钦佩。王爷欲厚待meimei也是无可厚非之事,只是……不知郡王作何打算?” “本王许诺了你父娶你为妃,可,先皇也许诺了阿语之父命本王娶她为妃。” 于然身躯为之一震,笑容无法保持下去,面色惨白,嘴唇颤抖的问:“郡王……的意思是……” “不如,便让你们同为平妻吧!”周天行说完,眼神锐利非常的看向于然,好似于然若是不答应,他便有后招对付她一般。 于然被他看得十分无措,在众贵女面前,他一直是儒雅之人,行事作风宛如谪仙,令贵女们仰慕非常。 这还是于然印象之中的第一次,他面对一个贵族小姐露出如此凶狠的目光,令于然戚戚然。 半响,她方才问道:“敢问郡王,若是同为平妻,以后谁人掌管王府后院,谁人的名字又该入皇室族谱之中?且,百年之后,谁人与郡王同墓?” “阿语与世无争,这王府后院便交予你掌管。”周天行说这话说得毫无犹豫,显然刚才他已经仔细思索过了。 闻言,于然的神色稍霁,又问:“那其他呢?” “谁人先诞下子嗣,名字便入皇室族谱之中。至于合葬之事,本王与阿语曾一起遭遇刺客,可谓九死一生,当时本王便许诺要与阿语生同裘、死同xue,阿然就勿要和她争了!” 于然身体开始瑟瑟发抖,合葬虽然于她而言很遥远。但,在这个世界,能与贵族男子合葬的,不仅身份须是正妻,还要得男子的喜欢才可。 历朝历代,皇家男子的正妻都可以入皇陵,但,能得丈夫许可合葬的妻子并不多。 于然如此问,不过是随口而已,她本来在乎的是前两样,因为前两样意味着权力和名分! 但,当她听到周天行的回答,听到周天行早早就有了打算要和萧予绫合葬时,她的嘴巴里全是苦涩,她的良好姿态不见。只是脸色惨白,宛如见了鬼一般看向周天行。 别说是于然,就连萧予绫也如同见了鬼一般看向周天行。 萧予绫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虽然占了何语的身份。但,她清楚得很,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周天行于情于理也该善待何太傅的遗孤。可这善待,可以为侧妃,也可以为妾室。只要,他安置好她,便能令天下人对他赞颂。 至于定安郡王的正妻,那实实在在是应该有祖辈蒙荫、有父兄照拂,且声名远播的贵族女子担任。 而且,于家是名门望族,又出了于尚书这样一位高官,若是周天行稍微理智些,断然不能要求于然和她同为平妻。 萧予绫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感觉,她隐隐觉得喜悦,因为他这个不理智的决定,大概是真的对她有情。可,隐隐有些悲哀,即便他愿意给她最好的又怎么样? 毕竟,她永远也成不了唯一的! 她的要求不高,只要唯一!她的要求太高,在这个时代,唯一对于皇家贵族而言是一种奢望! 车舆之中是诡异的静谧,众人皆不开口。 许久,齐霞忽然愤愤说道:“郡王怎可如此对待我阿然jiejie?我阿然jiejie家是百年望族,她又是唯一的嫡女,且我姑父在京城中位极人臣。你怎可……” 周天行冷冷扫了齐霞一眼,齐霞立即吓得噤声。 而后,他看向于然,道:“阿然,本王不是无情无义之人,阿语陪我许久,我不能负她。若你今日答应,本王可以许诺,无论将来你二人谁的孩子继承本王的家业,你皆能做一辈子的王妃。” 于然一笑,她是个聪明人,知道男人如刚,女人如水,若是硬碰硬只能碰得自己遍体鳞伤! 她看向萧予绫,又恢复了往昔的神采,道:“阿语meimei,以后你我同为王爷的平妻,jiejie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meimei包涵。” 萧予绫面上并无众人想象的欢快,也没有搭理于然的话,而是说道:“于然小姐客气了,我不习惯别人做的菜肴,以后请于然小姐不必费心。” 于然的笑容僵住,周天行的面孔沉了下来。 她这样的态度依旧看似不识好歹的话,令车舆中的气氛再次冷凝下去。 齐霞瞪大了眼睛,喝道:“你这个妇人怎的如此不知好歹,竟敢……” 话到此,周天行蹙起了眉头,说:“二位贵女若是无事还请退下吧,本王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齐霞正欲再说,却被于然一把拉住。 于然二人退下后,周天行一直盯着萧予绫的脸看,发现她的脸上真是毫无喜色,不禁有些沮丧,问道:“阿绫,如此你还不满意吗?” 闻言,萧予绫心里的悲伤冒了出来。他这样的做法,难道是以为她在乎那些虚名,在乎地位和身份吗? 可惜,她在乎的不是那些。即便她不做王妃也没有关系,她想要的是他的一颗心,还有他这个完完整整的人呀! 她悲哀,因为他不懂,他不懂她的心,也不懂她想要什么。 不懂,大概永远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