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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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北邙山下时,高沉贤与林洇几乎是心神俱裂。 他们原本正在商议出兵,皇帝既然不得劝说,不肯撤军。那就只能全力相助,以博得一场速战速决,快速拿下龙矢关了。 可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在阵前中箭驾崩! 我们要成千古罪人了 林洇嘴唇一张一合,喃喃说着,仍然无法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高沉贤踉踉跄跄地奔入温宅的时候,温无玦正好大病初愈,在廊下与唐玉相对下棋。 两人一见了高沉贤浑身狼狈的血污模样,当即面色一变,都站了起来。 丞相、丞相不好了!皇上他嘴唇颤抖,眼中含泪,好半天才说出来,皇上驾崩了! 温无玦正走下台阶,往天井里走,听得这话,脚下一软,硬生生跪了下去。 膝盖磕在石阶上,遽然痛得他眼前一黑。 陆嘉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快速搀扶起他,公子! 温无玦却全然不顾,只盯着高沉贤,你说什么? 高沉贤一路策马而来,几乎没有休息,眼睛里红血丝拉满,胡子拉扎,神情委顿。 皇上驾、崩、了 温无玦只觉得一记闷棍敲在心脏上,一瞬间无法呼吸,手脚冰凉,身体得亏陆嘉扶着,不然就软下去了。 唐玉满脸震惊,怎么可能?高将军胡说什么?! 他明是质问,语气里却弱了不少。 高沉贤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清清楚楚,他此刻这般模样,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末将哪里敢说谎?如今前线无人主持军务,末将只好前来请丞相裁断。 温无玦眼前的金星乱跳,挥之不去,一口气堵在胸口里,死活出不来。 萧归的他很艰难地说出那个字眼,遗体在哪? 高沉贤咽了下口水,皇上如今停灵在北邙山下。 温无玦眼前终于黑了过去。 丞相!丞相! 公子! 皇帝驾崩,三军上下都挂上了白幡,人人头上都缠上了白麻,个个神色哀戚。 军中sao乱不止,人心浮动,营寨乱糟糟的,各种规矩渐至废弛。 北燕王策马立在不远处的山头上,仔细观察了一阵,神色不定。 看来是真的死了?军中乱成了这样,都没人管? 大王那一支箭可是实打实的,就是不死也得残废。身边的小将得意洋洋地说道。 北燕王却不敢轻信,他跟萧归这两年交手不少,这人年纪轻轻,从前是轻狂有余而经验不足,如今他一统中原,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就这么死了? 但运数一类,本就难说,英年早逝自古有之。 他叹了口气,前几日国师跟说我,最近有颗将星熹微,似乎有将坠的兆头,莫不是真应在萧归身上? 良久,小将忽然指着大梁军营的方向。 王上您看!那是不是大梁的丞相? 北燕王凝神看去,只见满营披麻缟素之中,有一行人姗姗来迟。 其中为首一人,一身素白衣衫,面如冠玉,苍白得有些过了头。他似乎悲伤极了,脚步有些迟缓,身形清瘦得仿佛风一吹就倒。 这样的秀丽人物,北燕王这辈子只见过一个,那就是大梁丞相温无玦。 他曾经在他手中吃了好几次败仗,至今还想讨回来,可惜后来就没见过他了。 如今他突然出现 看来萧归是真的死了。 派一支小队,给本王好好刺探刺探。 龙帐四角皆缠上了缌麻,正中停了一副棺椁,灵前两根白蜡烛烛火轻颤。 李凌双眼肿的不能看,他默默将一炷香递给温无玦,然后挥了挥手,对众人道:皇上与丞相有相父之称,让他们叙话片刻。 他默默转身出去,将临时做的草席门帘放了下去。 帐中仅余二人。 温无玦从未想过,一别两年,再见就是阴阳两隔了。 相父,这样温柔么? 相父,你什么时候嫁给朕? 相父又想骗我? 相父、相父、相父 萧归或嗔、或怒、或傲娇、或霸道的口气,仿佛就在耳边。 而现在,温无玦的面前,是他冰冷的尸体。 温无玦缓缓跪了下去,仿佛被人抽掉了全身的气力,槁木死灰般的,没有一点生气。 是不是往后余生,都不会有人像他那样在悬崖边,奋不顾身地拉住他的手? 是不是,再不会有人像他那样,执拗地认定他,爱他? 都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温无玦却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心里空虚了那么久,原来是他两年来辗转反侧的放不下。 并非人间不好,并非他心若顽石,而是他不敢相信自己能陪他走下去。 可最后,竟然是萧归先走了? 当真可笑。 温无玦扯着嘴角,眼中的泪却再也兜不住了。 他辗转两世,自认也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他总要眼睁睁看着所爱的人就这样死去? 为什么他要承受这些? 为什么? 他双目通红、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扶着萧归的棺椁边沿上,模样有些癫狂。 还未盖棺,萧归的遗容保留得很好,没有一丝溃烂,仿佛还是鲜活的模样。 温无玦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抚上去。 忽然顿住。 不对劲。 突然,棺中的人倏地睁开了眼睛。 温无玦猛然被吓到,后退了数步。 萧归出手如风,遽然捉住他的手,将他拉了回来,自己则纵身跳了出来。 唔 温无玦腰上一痛,背靠着棺木,被压了下去,嘴唇上一片温热。 两年了。萧归想他相父,想得几乎发疯了,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相父、相父、相父 直到温无玦脸色发白,快要断气了,萧归才缓缓放开了他。 身体贴在了一处,四目相对。 到底怎么回事?温无玦冷声问道,却因气息不足,说出来的话软软糯糯,没有一丝威慑力。 萧归伸出手指,贪婪地在他相父脸上流连。 他轻笑道:就是相父看到的这样。 温无玦心绪起伏不定,大悲大喜之下,有些昏眩,这样好玩吗?萧归。 萧归眨了眨眼睛,朕可没打算骗相父,朕只是想骗北燕王罢了。 什么意思? 如今军中粮食将要耗尽,又恰好朕死了,军心大乱,北燕王一定会在我们撤军的路上伏击或追杀,势必借此机会,挺进北境。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北燕垂涎了这么多年,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温无玦: 他何其敏锐,平心而论,这确实是一个好计策。 既然是计策,皇上为何连军中上下都骗?高沉贤他们,也都不知道? 萧归摊开手,除了李凌,其余人都不知道。 他不以为然,继续道:这个计策成败与否,就在演得像不像,对方信不信,军心越乱,营寨越乱,对方才越信以为真。 他说得冠冕堂皇,都是为了军国大事,温无玦一时竟无言以对。 萧归不再说这些事,揽着他轻笑道:相父两年前许下的事,如今可该应了? 温无玦: 两年前什么事? 萧归见他一副懵然不知的样子,顿时气得牙根痒痒,修养了两年的温和脾性,瞬间龟裂。 他恶狠狠地咬住他的后颈,两年前,我问相父什么时候可以接受朕,相父亲口说的两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2 10:54:26~20210803 00:3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幽萤、圆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缠绵 萧归的吻细细密密、铺天盖地, 夹着两年不见的思念与热情,几乎要将人灼烧成灰。 温无玦背后靠着棺椁,身侧白蜡烛尚且点着, 入目尽是哀伤的素色。 他忍不住在萧归肩上拍了一下,你不怕忌讳,咒自己死吗? 萧归在他身上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躺在棺材里的时候, 我就想, 要是相父听说我死了, 都不肯来,那还不如真死了。 温无玦心底微微发颤。 下一瞬, 发觉萧归的手越来越不安分。 他咬牙道:这里是灵堂。 萧归轻轻一笑, 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我们的婚堂,多别致。 当真举世无双。 温无玦发现萧归还真的是毫无禁忌,脸皮厚度堪比牛皮。 萧归忽然探到他的腰后, 将他抱起来搂在怀中。 这时才发觉他相父是真的好瘦好瘦, 整个人蜷缩起来,刚好被他圈进臂中。 相父也忒瘦了。 温无玦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这就开始嫌弃了? 萧归闷声笑了笑,抱着他往侧边走了几步,将他放在床榻上。 哪里有?相父简直是人间仙子。 温无玦 救命, 怎么会有这么土的情话? 此刻外面漫天白幡,个个都在哀悼皇帝, 这帐中却气氛缱绻。 萧归一双爪子极其不安分,眼睛却盯着他的脸,两年没看到,仿佛要找补回来, 一次看个够似的。 你想要?温无玦轻声问道。 萧归抚着他的后背,声音低低的,有点恳求的意味,相父要吗? 温无玦的心脏跳得太快,血液流动速度不足与供氧,他呼吸有点困难,浑身有气无力。 他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别的,只能把脸埋进枕头里。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两人都是第一次,摸摸索索了半天后,终于找对了门路。 嘶 温无玦疼得猛然倒吸一口气。 萧归被他吓了一跳,忙停下来,相父? 但见他相父脸色雪白,额角冒汗,似乎痛不可支,他眼底被刺痛了。 轻点。温无玦咬着牙,恨恨道。 萧归委屈,我都没进去呢。 他知道他相父一向病弱,没想到这么弱,仿佛纸片人似的。 萧归顿了一会儿,终于侧躺了下来,拢住温无玦的背,将下巴搁在他肩头上。 算了,相父身子不好,好生调养一段时间吧。我们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不急。 温无玦没有说话,却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喷在他的后颈上,眼角酸胀。 如果我以后、比你先走了呢? 萧归手上一顿,笑着哄他,相父身体好着呢,好好调养,活到一百岁没问题的。 温无玦微微吸了一口气,犹豫了再三,试探着开口,你还记得刘宣吗? 萧归这才恍然想起这号人物,两年前就死了。 他脑中灵光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蓦地捏住他相父的手腕。 磨着后槽牙,阴森森道:说起这个,还有一笔账,没跟相父算。 温无玦: 什么? 萧归摩挲着他纤瘦的手腕骨,仿佛轻轻用力,就可以轻易捏断。 刘宣明明给相父喂了药,相父还骗朕! 温无玦垂下眼皮,他居然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有些不忍,那你该知道,这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要了我的命。 萧归冷笑了一下,又心疼又生气。 他清楚那不过是刘宣的伎俩,压根不是什么毒药。 但他相父却被骗了整整两年。 相父就没找到大夫瞧瞧? 温无玦苦笑道:没一个人诊得出来。 萧归:诊得出来,那不就是没有中毒吗? 这很难猜么? 他恻恻一笑,相父这么聪明,就没想过可能是你说过的什么暗示? 温无玦眼皮一抬,陡然看向他,什么意思? 萧归还在气他故意骗他,又不告而别。 当即狠狠地咬住他的嘴角,相父聪明反被聪明误了,那药根本没毒。 温无玦面露震惊,怎么可能? 他时常身体不适,严重时还会呼吸不过来。 相父平日里觉得身体不爽,可能是旧疾,相父这些年的旧疾,本来就没有好彻底。 萧归摸着他的眉眼,不甘心地说道,等战事结束了,朕陪相父去看旧疾。 温无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年在空山上,他的的确确喝下了那瓶药。 后来太学生闹事中,发作严重,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刘宣亲口说的? 萧归冷哼道:当然。 他一把掐住他,恼恨道:谁让相父一走就是两年,问问朕不就知道了? 温无玦: 所以,这两年来,都是自己在杞人忧天? 他伸手捂住脸,发觉身边人个个都知道他是旧疾,只有他自己自以为是毒药,还心说不想让人担心。 还把温伯熬的药给偷偷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