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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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公公只顾着和平彰贫嘴,还真没注意到宋佩瑜和重奕在说什么。但重奕软塌下面的盒子都是他放的,他能认出来重奕手中的盒子里是十二个金裸子,心中已经有了预感,明知故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给你的赏稍稍停顿了下,重奕又道,以后别讲故事了。 可怜安公公笑意还没扬开,就变成了委屈。 平彰第二日一早就出了宫,他已经按照重奕的交代分批将家中的奴才全都发卖了出去,多亏了宋佩瑜和盛泰然都从自家庄子里借了他些奴才,才让他不至于无人可用。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平彰想彻底在咸阳安家,还是要多费些功夫。 宋佩瑜则特意留心穆氏对穆贵妃生辰当天发生的事有什么反应,还专门留意了勤政殿的动静,生怕再发生穆贵妃趁着永和帝不在就单独将重奕叫去两仪宫磋磨的事。 然而过了整整一旬,穆氏都对此事毫无反应。反倒是宋佩瑜特意放出消息,重奕在穆贵妃生辰准备了很多有心意的礼物,乃至孝至善的性子,得到了不错的效果。 宋佩瑜那日跟着慕容靖打招呼的那几个人纷纷给宋府递了帖子,没直接递给宋佩瑜,而是送到了宋老夫人那,邀请宋老夫人去赏花。 宋老夫人自然不会轻易赴宴,问过宋佩瑜后将帖子给叶氏,让叶氏替她赴宴。 因着此事,宋老夫人和叶氏都意识到宋佩瑜也到了需要内宅交际的时候,都将给宋佩瑜娶亲的事提上日程。 可惜她们私下相看了不少人家的女孩,却都觉得差了点意思,就始终都没对宋佩瑜提起过。 春耕在即,马上就要开年的第一次祭祀。 有去年年尾的太庙祭祀前车为鉴,整个朝堂都对这次祭祀格外重视。 钦天监几乎团灭后,永和帝再看神神叨叨满嘴星宿吉时的人都不太顺眼,干脆从六部抽调官员设立了专门负责祭祀的太常寺。这次春耕祭祀主要由太常寺主持,礼部为辅。 穆和也因此短短时日就升了官,从正五品的礼部郎中,变成了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虽然晋升速度前所未有,却从实权部门转到了养老部门,三五年之内都算是钉在了太常寺。 宋佩瑜会注意到这点,主要是春耕祭祀与重奕也息息相关。其中不少流程,都需要重奕亲自完成。 既然有穆氏的人在,他就要更留心这件事。 宋少尹,请下马车吧。 马车外传来陌生的声音,让正在想会在春耕之前进宫的几位嫔妃的宋佩瑜顿时愣住,掀起帘子就要往外看,却发现帘子被外面的人紧紧拽着,任凭他怎么用力也纹丝不动。 刚刚说话的那个人又道,请宋少尹别耽搁太久,万一等到宫门落锁,您今天就回不去家了。 宋佩瑜整理了下袖子上因为过于用力而出现的褶皱,敢在东宫到宫门处拦截他的马车,还能做到悄无声息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他已经猜到是谁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在马车的门上,宋佩瑜朗声道,开门 第38章 站在马车外的果然是个让宋佩瑜毫无印象的人,他对宋佩瑜道了声跟我来便转身往前走,丝毫都不担心宋佩瑜是否会跟上。 宋佩瑜环视一周,认出这是在内宫的范围,就是勤政殿和两仪宫之间的那片荒芜。 已经转身往前走的人穿着褐色的衣袍,单从穿着上完全看不出是什么身份,只能从他茂盛的胡子上能猜出不是太监。 宋佩瑜顺势坐下,伸手握住坠在一边的缰绳,一脚踹在马屁股上。 马儿吃痛,发出不满的长鸣,奔跑的节奏也十分暴躁。 没听见宋佩瑜的脚步声,步伐已经缓下来的郝石猛得回头,入眼的正是疯狂颤动着往前跑的车架。 须臾后,郝石再次拦在宋佩瑜面前,握紧拴着马的缰绳,目光定定的望着宋佩瑜。 宋佩瑜揉着右手上被缰绳勒出的淤痕,满脸无辜的开口,马受到惊吓突然发疯,多亏您搭把手,不然我 不然您就连人带马的撞在墙上了。郝石无奈的打断宋佩瑜的话,转头看向正在打响鼻的枣红色骏马,目光充满怜惜,您未必有事,这匹马却是要可惜了。 宋佩瑜被怼的哑口无言,他也没想到这匹马会越来越疯,好吧,是他也没想到他居然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将这匹马逼疯。 郝石眼角余光瞥见宋佩瑜眼中的灵动就觉得头疼,从怀里掏出块牌子举在宋佩瑜面前,似笑非笑的开口,快走吧,难得传唤您的人有空,若是错过了时间,您今日就真要宿在宫中了。 宋佩瑜表面做出十分惊讶的表情,内心却并不意外。 相比之下,宋佩瑜更好奇他面前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暗卫? 或者只是他没见过的侍卫? 马车终究被暂时抛弃在了内宫,郝石带着宋佩瑜左拐右绕的在深宫穿行,没走多远就回到了勤政殿,却非宋佩瑜平日经常来往的东门,而是个十分不起眼的小门。 期间宋佩瑜试图探寻郝石的身份,可惜任凭他有再多主意套话,对方只有不接话这一点就让宋佩瑜对他毫无办法。 孟公公正在里面等着您,由他带您去见陛下。郝石面无表情的指着某个不起眼的房间,示意宋佩瑜自己进去。 直到望着宋佩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郝石再也绷不住脸上的冷漠,嘴角忽然扬起了笑意,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朝另外的方向走去。 怪不得能让宋瑾瑜时时刻刻挂在嘴边念叨着,果然是只有趣的小猫儿,就是性子太野了。 他不是不想奉陛下的命吓唬人,只是他看着宋佩瑜那张脸就想起被宋瑾瑜坑的悲惨经历,实在是下不去手,全程冷漠抗拒小猫儿的热情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 想来陛下也能体量他的难处。 孟公公对宋佩瑜的态度倒是一如往昔,却也没给宋佩瑜问话的机会,直接带着宋佩瑜顺着条极为隐蔽的路去了勤政殿的侧殿。 少尹进去吧。孟公公扬起笑意,亲自为宋佩瑜推开门,别怕,陛下只是想单独和您聊聊,没有其他意思。 宋佩瑜才不信孟公公的话。 永和帝想要召见他,只要让孟公公去东宫传话就是,却非要绕这么大的圈子,还弄得神神秘秘的,分明就是在恐吓他。 让他在慌乱中,下意识的以为永和帝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传唤,是为了避开他哥和重奕,觉得自己要被处置了。 实际上,永和帝要是真的想处置他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何必做其他多余的准备?又不是为了拖讲故事的时间水剧情。 宋佩瑜晃了晃脑袋,将里面出现的各种不合时宜狗血剧情晃出去,冷静的走进勤政殿。 臣给陛下请安。宋佩瑜弯腰行礼,没等到回应就眼观鼻鼻观心的肃立在原地,安静的等待永和帝处理完手上的折子。 良久后,永和帝才放下笔,像是刚发现宋佩瑜这个人似的,对宋佩瑜招手,来 宋佩瑜停在距离永和帝三步远的地方,目光落在茶盏上,既不会冒犯永和帝也能将永和帝的动作都收入眼底。 怎么如此拘束?永和帝突然笑出声来,指着桌子边的椅子道,坐,我们随便说说话。 宋佩瑜依言照做,面上却始终紧绷着,全然没有往日的从容。 永和帝似乎觉得宋佩瑜这副少见的模样十分有趣,特意多看了几眼,将桌子上单独放着的一沓奏折递给宋佩瑜,语气辨不出喜怒,折子看得朕头疼,你来帮朕读会儿。 宋佩瑜自然不会用不合规矩的屁话找不自在,恭敬接过奏折后,一本正经的开始念。 巧了,是阳县县令的请安奏折。 赵国毕竟只有一州之地,虽然称之为国,除了咸阳之外却只有县镇没有州府。 因此阳县县令的奏折才能直接到永和帝的御案上。 说是请安折子,内容却又夹杂着阳县的春耕,别说永和帝了,连宋佩瑜这个只负责念奏折的人都觉得头疼。 总共二十多页的奏折,先是三五页对永和帝的真诚问候,然后是半页正事,紧接着是七页半的篇章用来引经据典的拍永和帝的龙屁,又毫无预兆的有两三句话是正事最后再以拍马屁结尾。 宋佩瑜自认记性算不上差,这份折子念完后,却不能肯定他有没有将所有正事都记下来。 抬起眼皮,见永和帝仍旧是半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的姿势,宋佩瑜将念完的奏折放在另一边,拿起第二个奏折。 还是阳县的请安奏折,这次是来自阳县指挥使的奏折。 看得出来这份奏折的内容全都是阳县指挥使自己完成,没有请代笔。不仅有错别字,连引经据典都能将百家经典毫无道理的串联在一起。 偏生这位指挥使还抱着和阳县县令攀比的心思似的,明明肚子里的墨水都用光了也不肯认输,最后居然还抄写了份古文说要与永和帝共赏。 放下第二份奏折,宋佩瑜不动声色的呼了口气,才去拿第三份奏折。 臣御史台陈贺奏上,东宫伴读宋佩瑜蒙蔽殿下、把持东宫,屡次以东宫之名行不义之事。今有八桩罪,皆铁证如山,请陛下明察。 宋佩瑜暗道声来了,恰到好处的停在这里,抬头去看永和帝的脸色。 再让他念那些请安折子,他才要疯了。 没得到永和帝的回应,宋佩瑜露出为难的神色,又等了会才继续念手中的折子,声音也不复之前念请安折子时洪亮,咬字却异常清晰。 写折子的人先是列出八件看着就骇人听闻的罪名,然后再一一举证,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东宫在宋景明下定的时候赐给吕氏的伯爵夫人规制的礼冠、东宫在年节时赐给承恩公的玉麒麟镇纸、东宫仆从在宋佩瑜的指示下羞辱朝廷命官和其家眷最后连重奕懈怠朝政都归到了宋佩瑜身上。 将合上的奏折原模原样的放到两道请安折子上面,宋佩瑜的冤枉喊的十分真切。 如果他真的如奏折中弹劾的那般无法无天,他头一件事就是拿着小皮鞭督促重奕上进。 永和帝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灼的望着宋佩瑜,你如何解释奏折上弹劾你的内容? 宋佩瑜跪在地上深深弯下腰,将额头贴在手背上,没理会永和帝问他的话反而道,臣作为殿下的伴读,对殿下忠心耿耿,请陛下明鉴。 永和帝将弹劾宋佩瑜的奏折拿在手上翻开,从第一条开始问,东宫私库的账册在你手上? 账册不在臣手上,由安公公保管。或有臣子家中逢喜,东宫如有赏赐,都是由臣先拟定。宋佩瑜明白东宫在永和帝面前没有秘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说谎。 永和帝嗯了声,继续往下看,问道,那赏赐给骆府的玉麒麟镇纸也是你拟定的? 是宋佩瑜答。 这又是何意?你从哪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奏折砸在宋佩瑜背上又滚到一边,永和帝突然大怒,你可知道大姑娘为了此事要寻死,承恩侯府年都没过好?老泰山为此来勤政殿跪在朕的脚边哭诉,问朕是不是要逼死他的孙女。 宋佩瑜捡起滚远的奏折,举过头顶递给永和帝,避开永和帝的质问,将那日听见骆勇对重奕说的话告诉永和帝,然后道,臣见承恩侯府如此为难殿下,心中不忿只想着为殿下出气,才没顾及到陛下和肃王殿下的心情,来日定专门去肃王府负荆请罪。 永和帝摸了下嘴角,差点被宋佩瑜气笑了。 这是承认冲着重宗和骆府大姑娘的旧事,才专门赐玉麒麟镇纸。却将苦主归到了他和肃王身上,不肯认骆府也是苦主。 永和帝忍不住怀疑,他此前大费周章的让人先将宋佩瑜先带到内宫才传来勤政殿回话,是不是白费了功夫。 小猫儿虽然进门时的脸色不如往日自然,却也没失去分寸,什么都往外说,想来还是火候不太够。 他正要去拿被宋佩瑜捡回来的折子继续责问下去,目光却被宋佩瑜因为举着奏折而露出的手腕吸引,面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 皓白的手腕上挂着串松松垮垮的蓝宝石串子,可惜宋佩瑜过于消瘦,以至于只有一层蓝宝石露在外面,其他的都被掩在了袖子里。 只有这一层也就够了,甚至不必看到上面的蓝玉牌子,永和帝就知道这是重奕的那串蓝宝石。 永和帝出神良久,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宋佩瑜举着奏折的手正在发颤。 他伸手握住宋佩瑜的手臂,外放的情绪不知不觉的都收了起来,起来吧,坐下与朕说说话。想不到你竟如此不中用,举个折子都能累到,可见教你们武艺的老师都没肯用心。 宋佩瑜顺着永和帝拉他的力道起来,不明白永和帝为什么突然又改了态度,因为要分心思重新去猜测永和帝的用意,神色间难免有些僵硬。 朕叫你来原本是想提醒你别太得意忘形,被朝中别有用心之人当成靶子。是未来君主不容有失的是朱雀,他们却十分乐意先除去个聪慧过人又出身不凡,还对未来君主影响甚多的人。永和帝将宋佩瑜的表情变化看在眼中,目光透着之前都没有的慈爱,温声道,可是朕转念一想,朱雀性子本就够沉闷了,你张扬些正好能和他互补,这样甚好。就算你没留意犯了错,朕与瑾瑜也护的住你。 宋佩瑜心情更复杂了,永和帝竟然承诺要给他撑腰。 自从开始倾向于站在重奕身后,宋佩瑜就有意识的做些出格的事,等着永和帝的训斥教诲。 出于耳濡目染的敏感,宋佩瑜觉得他既然想要改变重奕,或者在关键的节点上影响重奕。首先,他要让重奕觉得他能信任。 其中最重要的是,他要让重奕感觉到,即使是在永和帝与重奕之间,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在重奕这边。 这点很难,搞不好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宋佩瑜选择更简单的方式,他为重奕做事然后被永和帝惩罚训斥,然后再去找重奕卖惨。 而且宋佩瑜觉得永和帝不会希望对重奕影响较深的人,是滴水不漏的性格。 所以在得到重奕的蓝宝石串子后,宋佩瑜非但没收敛,反而在得罪了承恩侯府后又对着两仪宫重拳出击。 他笃定永和帝会保他,也会对他稍作惩罚给被他得罪的那些人看。但只要重奕需要他,永和帝就不会让他离开东宫。 但宋佩瑜万万没想到,他以东宫的名义惹了一堆人后,永和帝对他说这样甚好? 要不是十分清醒,知道自己身上还没有值得永和帝图谋的地方,宋佩瑜都要怀疑永和帝是不是想哄着他养肥杀了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