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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之家 第16节

    “好。”刘怀安略显紧张的含笑应声,端起茶水啜了口。

    接下来聊些什么呢,尬聊吗?还是直奔还钱主题,如若那样岂不是赶客?

    人家劳心劳力帮忙解决车子问题,并且还冒雨送过来,这样做太没感恩之心了。

    颜溪慢条斯理抿着清香的茶水,苦恼的想。

    “过不久我就要同姐夫一道去给人家建房舍了,下次过来还不啥时候,租钱我一直没告诉你……”

    说到租钱刘怀安面上不由发热,心头异常窘迫,恼恨自己没本事连租钱都出不起。

    难堪归难堪,思索再三,他还是决定将房租之事给颜溪说一声,让她提前有个准备。

    眼看再过月余就要交下个季度的租钱,但那时候自己或许不能脱身,退一步讲即便人过来了可挣工钱铁定不够交房租的。

    颜溪听他主动说起租钱,精神一阵竖着耳朵认真听,但愿别和自己预估的差太远,过高真的不划算。

    “当时我样中了它是独院,租钱相对高了些,每月三贯。”刘怀安咬牙说出来后,飞快扫眼颜溪的神情变化。

    观其有些怔愣,以为是被高额房租给惊愕到了,慌忙保证道:

    “你别太过担心,以后我每月挣的肯定不只那个数,完全能交得起租钱!”

    颜溪没被房租的数额吓到,反而被他后面的保证给唬到了,立刻摆手摇头说:

    “不用,不用,现今卖花生意不错每天收益很可观,根本无须为租钱所忧。”

    恐之不信自己说的话,又急忙拿出准备还给他的钱引连同原来的五贯钱,一并推到刘怀安面前:

    “这是当初为救我花费的银钱,你拿去赶紧还给人家。另外五贯你自己收着,出门在外身上没钱怎么能行!还有三个月的租钱,下次再给你。”

    “那钱是我自己攒的,不是借旁人的!下个月一下子要出一季租钱,钱给了我,你怎么办?!”

    刘怀安见颜溪将赎身、租钱以及上次给她作为生活花销的钱全部还给自己,只觉两股冷气从脚底向心头漫,冻的他呼不过起来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哑着嗓音子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不要紧,我和大勇辛苦些,一个月应该没问题。”

    颜溪轻轻摇首婉拒,垂下眼睑皱眉稍作思考,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手掌握了松松了握,开会数次,再抬头神色郑重地对眸中亮光暗淡下去的刘怀安说:

    “刘大哥,其实小溪明白你的心思。可我从没敢想过,不单现在以后也不敢想。以你的出身,值得更好的姑娘。”

    “我……”刘怀安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争取,心口又空又痛,早知颜溪瞧不上自己,可她一日没表态他心就没死。

    如今她直直白白表明了想法,那他还奢想什么呢。

    “钱引,你收下吧。”颜溪别过眼,狠心再次提醒了道。

    把话说明白后,颜溪心里并没有之前所认为的轻松,反而有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是那种习惯了一个人毫无保留的好,突然要面临失去它的无所适从感。

    失魂落魄的刘怀安怔怔的望着面前的几张钱引,放在桌案上的手动了动终是没伸过去碰它们,嗓音低哑道:

    “你先拿着吧放我身上也没用,算我借给你的。等你销了籍,再还也不迟。”

    “作坊里还有事,我得回去了。”

    刘怀安没待颜溪应答,从凳子上起身,逃也似的掀帘奔出房外。

    既然选择坦白心中真实的想法,颜溪就没想过再将人给追回来说软话,望了会里外摇摆的毡帘,再低头兀自凝视着安静躺在桌子上的钱引出神。

    直到小泥炉上的茶壶发出噗噗声,才将她惊醒。

    收起钱引,动了动酸麻的双腿,百无聊赖地走出房外。

    冷风裹挟雨雾迎面扑来,望着越来越急的雨势,颜溪忽然想起刘怀安没穿蓑衣直接就那样跑走了。

    扭头果真见厚重的衣物放在簇新的板车上。

    第20章 庆生   巧遇

    意懒心灰的刘怀安从颜溪住处离开的第三日,便不顾叔父的告诫以及吴氏挽留背着包袱同姐夫李诚一起,跟着匠工作头往来京都各处营建房舍。

    而颜溪则继续跟大勇起早贪黑辛苦地卖他们的花卉。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以及春雨时发,杏花桃花等常见的木本科花类基本下市。

    两人只好打听京郊附近的花田,向花农大量购买花草,然后再转手卖给城中百姓。

    “你家不是还有两亩田吗,明年干脆种花得了,卖花的钱也能交田赋买米粮吃。”颜溪对大勇道。

    城外的石桥巷实际就像现代城市的城乡结合部,因规模渐成气候朝廷于几年前便将京郊的草市划归京都辖区,名为外厢。

    居于外厢的本地百姓,相当一部分人家是有田地的。

    两人相处时间一久,彼此的了解则就慢慢加深。

    半个月前的寒食节,颜溪察觉大勇神色黯然与往常的表现大相径庭,经询问才知他要给病故的父亲上坟扫墓。

    大勇告诉她为给父亲看病抓药,家中值钱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只留下两亩田产来糊口,不过遗憾的家产被掏空人却没救回来。

    “柱子哥会种花,我跟他学!过两年花长成了,咱就不用再绕圈买旁人,到时比现在挣得还要多!”

    大勇听了颜溪的话,灵机一动,脑中瞬间想起个人来,觉得她说得非常有道理,眼睛闪闪发亮地望着颜溪。

    “行,等你出师了,二哥再跟着你学打理花草的技巧。”颜溪笑言道,以大勇的脾性,她非常赞同他学花艺。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精通两亩花田也能成聚宝盆。

    “二哥那么聪慧,肯定比我学的好,学得快!”大勇满眼钦佩的望着颜溪。

    在他心目中颜二哥的是他遇到的同龄人里本事最好的一个。

    “那可不一定哦,我手笨的很。”颜溪听了他的夸赞,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说真的她还真想当个花农悠闲地伺弄花草,不过当花农也得有资本,名下有田才做的开心闲适。

    “颜二哥,我娘说明儿请你去我家做客。”大勇见她心情舒畅,挠挠头说道。

    “好啊,胡婶总是叫你给我稍好吃的,还没登门拜望过一次。”

    颜溪颔首欣然应允,虽然同胡氏见面的次数不少,但几乎都是给他们帮忙的。

    并且隔三差五,大勇总是从自家里带胡氏做的好吃食给她。老吃别人的东西颜溪也不好意思,故时而也会用心挑些东西作回礼。

    大勇见她没做犹豫爽快应邀,心里格外高兴,因为明日是他九岁生辰。

    三年没过了,母亲说今年要好好的过一次,他纠结是否说明实情。

    但转念一想若如实相告,颜二哥必定又要破费给自己买礼品。犹豫会儿还是算了,反正到家里就知道了。

    为不耽误生意,两人卖完花,临近晌午才收拾筐篮乘船去往城外。

    三月中旬,春日渐去,树梢头的繁花被郁郁葱葱的青叶顶了位置。

    石桥巷没在通济河近旁,离河岸尚隔着几条巷子,走大道费时间,大勇带颜溪抄的近路。

    经过一户院门轻掩的人家停了下来,大勇抬手轻扣门扉,颜溪知道该处不是他家,因为方才已指过具体位置。

    她只当是邻里之间寻常不过的打招呼,并未多言,稍稍退后两步。

    很快,一位中年妇人推门而出,见是熟识的大勇脸上露了笑,眸光不经意间扫到其身后的颜溪,笑容僵了僵,刹那间有些怔神。

    “李婶,全生下学回来没?今儿也是他生辰,这俩花馍给他。”

    低头从褡裢里拿花馍的大勇没察觉到李氏惊异的神色。

    “这个小郎瞧着面生,第一次来石桥巷吧?长得可真俊气。”

    李氏动作略显迟钝地接过大勇递上前的花馍,盯着心头惶乱却故作镇定的颜溪。

    “他就是我之前同婶子经常提起的颜二哥,今儿是我生辰,娘请他来家里吃顿饭。”大勇欢喜并自豪的向李氏做着介绍。

    紧接着又热情对颜溪说:“颜二哥,这是李婶。真巧,颜大伯跟你同姓。全生书读可好了,什么字都认得,跟你一样。”

    此刻颜溪什么话都没听入耳中,心脏急促的似要跳出胸膛,京都怎这么小,竟在石桥巷与故人“重逢”。

    唯一值得幸运的是她作男装打扮,即使对方有所怀疑,只要自己坚决否定,李氏也无法。

    怕就怕颜家人不肯轻易放弃,毕竟以前从小女儿身上可没少刮油水。

    万一偷偷找到她租住的地方以求验证……颜溪越想越觉得目前处境糟糕透顶。

    暗暗懊悔当时感情用事对大勇说自己姓颜,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最好的方法是与大勇断绝来往,并且重新搬个地方住。

    “是吗?那可真是不错。”颜溪心神不属的应答一句,然后语气强作自然地道:“时辰过午了,再不回去胡婶和小谷都等着急了。”

    “小郎君也姓颜?!”李氏惊讶的脱口而出,话落方知有些失言,忙做解释:“我只是觉得小郎有些面善……”

    “像我失散多日的女儿”的话在舌尖滚了又滚,最终却没说出口。她目光总忍不住往颜溪身上瞄,试图找出更多符合自己猜测的证据。

    “呵呵……李嫂倒跟外街上买花的夫人说差不多的话。”

    大勇忆起颜溪有几次被性情恣意出手豪爽的街头妇人调戏的场景。不厚道地笑起来,完全没多想李氏话里有话。

    三人各怀心思闲叙,却听从院中传来少年的声音:

    “娘,外头谁说话?听着像大勇哥。”

    听见儿子询问声,李氏第一反应望向浅笑不语的颜溪,观其神色没什么异样,不免心底略略有些失望,难道自己想差了?

    她漫不经心回了儿子一句:“恩,大勇专门给你送过生的花馍来了。”

    “全生,是我,我还把颜二哥请过来了!”大勇横挪了一步,朝已走过来的全生眉飞色舞高声道。

    早想溜之大吉的颜溪见大勇说个没完没了,气的真想踹他几脚,卖花时也没见他跟主顾这么健谈。

    第21章 朝廷征工(补+修)   还钱

    在颜溪心急的想骂人时,大勇口中的小伙伴全生脚步轻快地走了出来,因同月同日生且两家离得不远,关系十分要好。

    全生从好友嘴里多次听到对他唤作颜二哥之人夸赞,心底吃味同时亦对其有点好奇。

    颜溪被卖到侯府,全生只不过四岁稚童,之后也一直没见过为救病重的弟弟离家当丫鬟的二姐,因此当他看见颜溪时没有母亲李氏那般异常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