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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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树知道蒙落看自己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她不愿意探究的东西。 有人暗中给贺鸾儿下了使人服用后性情暴烈的药,御医诊断出来是药物所为却不敢有所表示,只是跟蒙落隐隐透露了几个字,他大概没有明白过来。郁桑又那般刺激贺鸾儿,她哭闹不成反被最爱的人责打,她便病了,样子病态又疯魔。蒙落很担心她,为她牵肠挂肚。 嘉树心里明白这是宫里的手段,显仁娘娘告诉过自己。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刺激是击垮一个人的最好的办法。 那晚那一指探入幽谷的验身,就让蒙落对她有了爱慕温存的心思。可他曾经最爱的贺鸾儿疯了,他不会出声责怪嘉树,也不会再接近她。 两年前蒙家大乱的时候,哥哥就来过要将她接走。可她拒绝了,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是罪魁祸首,不配去他处寻觅幸福和安稳。 她应该陪贺鸾儿和蒙落一起在这栋宅子里渐渐荒芜,直到逝去。 敏贵太妃的赐婚,她不能不从。 夜半无人,她在水井边徘徊唱歌,从“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唱到“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又唱“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飞。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冷月流瓦,脚步声动,有一男子和歌曰:“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嘉树抬头,那唱歌的男子果然是蒙落。 两相尴尬,他第一个开口道:“你唱的歌好像并不是为了思念哪个人,而是悼念逝去的时光。” “是的,我心里没有哪个人留下来浓墨重彩的一笔。”嘉树答到,“我唱的是缅怀曾经的自己的情绪,不是流连忘返于一段情。” 寒凉的月光柔和了她的面孔,蒙落站的稍远,只觉得情动哀思。他想要温暖她,想要重新填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也许正是结识了你,我才能找到我下半辈子的真正依靠。”她说。 蒙落说,“我自然,只能放姑娘离开这里。我实非姑娘良人,不敢再耽误你。” 他盯着她的嘴唇,那样鲜嫩美丽的颜色和形状,终究还是忍住了不去吻她。 她扑了上去,轻轻缠吻,“蒙大哥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多半因为你生了这两片薄薄的凉凉的嘴唇。” “再见了。”她毫不留恋地走远。 两人就此一别数年。 回家待嫁的她见到了霍义。两年里,他娶了妻妾,赶赴外地巡查办公,抱回来过一个五岁的私生男孩。 孩子的母亲据说是某位郡王之女,男宠众多风流成性,只因腹中骨rou是霍义的血脉,才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生下他,没多久就得了产褥热去世了。 孩子在外祖家养了几年,缺少教导和怜惜,霍义还是抱回了霍府。 嘉树的大嫂原本性格很温柔,接纳了那个孩子。却因为没有生养孩子的经验,在小孩高烧不退的时候照看不周,让那孩子烧成了一个小傻子。从那以后,只有脸黑心善的阿嬷愿意管管他,用围裙给他擦拭口涎,训斥他不要边淌口涎流鼻涕,边呵呵笑,要有点聪明样子。 大嫂绘榕到底年纪轻,日日看见那个孩子受到自己愧疚之心的折磨和旁人不可言说却连成一片的指责:自己生不出来,还看不好霍义唯一的儿子。 嘉树见到的她,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大哥别来无恙啊。”她端着微笑,福了福身子,“嫂嫂嫁进咱们家里,可还习惯?别拿那些束缚新妇的规矩当回事,我大哥可是个‘佳人’,不待见那些。” “这位‘佳人’自然是很好的。”绘榕掩嘴一笑,说道,“‘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我啊,还不是常常跟女英娘娘一样,翘首以盼等着他回家一趟呀!” 绘榕眼底一闪而过的怨与恨,兄妹二人都没有错过。 嘉树对霍义微不可察地点了个头,仿佛在无声地宣告她和大哥的心意相通。 嘉树知道,他娶了一个不爱的女人,还让她倍受深宅内耗;霍义闭着眼睛也能感知到嘉树裙底掩藏了多少情欲——蒙落不愿意碰她。 他们的相处太过危险。嘉树和霍义都无比渴望和对方的肌肤之亲、耳鬓厮磨。可他如今有了妻子,那个心怀怨恨又对他充满爱恋的女人如果发现一点点苗头,恐怕两个人这辈子都在劫难逃了。 宫里来了女官,为嘉树教导婚嫁礼仪。大约是历锦的人,女官对她的行踪无比在意,和自己的下属无时无刻不守着她。 “姑娘要明白,嫁到爵爷家里,可不比当年显仁皇后教导的那样要克己复礼。”浅红束腰大袖衣袍的女官说道,逼近了嘉树,“姑娘住到蒙大人那里两年,还是处子之身,这可不妥。” “为什么?”嘉树惊诧不已。 “处子往往反应生涩,对男人的身体有天然的恐惧。”女官说,“这些都不重要。问题是姑娘和蒙大人相处两年,竟然完璧归赵,这可……” 原来她们是来羞辱她的,嘉树想。 “小女未曾有什么隐疾。”她大大方方地说道,“不如女大人问问陛下,眼睛是米粒大小的黑色宝石镶嵌的青玉凤头钗,可还安置在他书房的七宝匣里?” “姑娘怎么能再问陛下的事情……”女官倍感羞辱,“下职不敢与姑娘和陛下的旧事有什么牵连,请姑娘自重。” 良久无言。 “你倒是说话啊,什么旧事?”她冷笑,“女大人,恐怕你的舌头,过不了明天就要陈放在宫里随便一个器皿上了。” 作者有话说:蒙落和嘉树两个文青的酸溜溜的对话,emmm这种场面我没啥好写的,观众姥爷们见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