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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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所以我记得二位所中的应该也是同一种劫。 明绮低声道:果然是他,怎么每回都手欠。 她又说道:那我昏迷的这些年,你可知道其他人的情况? 何子濯颇为圆滑,半点口风都露不出来,说道:明族长,咱们这些人原本就没什么交情,魔族与仙门甚至还一直不太对付,不过是因为共抗强敌而聚在一起,散了便是再不相干,我知道的又怎么会比你多呢? 明绮道:哦,当真? 何子濯笑了笑道:若是信便是真,若是不信,何必问。 这话说的就有些没意思了。 明绮道:我是看何掌门你呀,又鸡贼又精明,长得也一脸jian相,肯定是成天琢磨一些阴谋算计的事,还以为很多消息你总会比别人知道的多一些呢。得,那就算啦。 她似笑非笑,挑了何子濯一眼:反正不管你说的真话假话,都耽误何掌门时间了,谢谢啊。 何子濯显然也很习惯明绮这个阴晴不定的脾气,不以为意,反而说道: 明族长不必言谢,但是我也多劝说一句,总之你历劫之后还能醒来,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已经是天大的幸事。明族长一向自诩潇洒无情,男人如衣服,弄没了随手一抓就是一打,如今从泥潭中跳了出来,又何必再为了谁回头掺和深究呢,是不是? 明绮一时无言,上下看了看何子濯,摆了摆手就走。 她一边走一边喃喃道:我竟然能从你嘴里听见这种话,见了个鬼了。但是就算男人能扔,儿子可不行啊。 何子濯便也转身欲走,袖子却不慎被旁边的一束花枝给勾住了。 他随手一掸,将那束花枝斩落在地,收回袖子。 何子濯略一振身上长衣,看了眼明绮离去的方向,淡淡道:真是好运,可惜身在福中不知福。 正在这时,一名小道童匆匆跑了过来,神色焦急地四下张望着,见到何子濯后面色一喜,连忙奔到他面前,高声道:掌门,不好了! 何子濯道:有话便说,这样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那名小童应了声是,却依旧难掩焦急之色,说道:掌门,弟子方才和几位师兄在房中顾守三尊司命鼎,原本一切正常,但就在方才,鼎上的香灭了! 何子濯神色一紧,喝道:为何会灭? 那小童几乎要哭出声来,说道:掌门,弟子真的不知道,弟子们都十分用心地看守了,半点也没敢偷懒。 何子濯正要说什么,忽然将话顿住,微一侧头,隐约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极细微,极微妙的流动。 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这人肯定不是刚刚才来的,而以他的修为,竟然没有一上来便察觉到! 这对于何子濯来说是非常难以置信的,他心头警铃大作,神色一凛间已然萌生杀意,喝道:何人在此?不妨现身一见! 随着他话音落下,簌簌风响,无人应答,地上那茎被自己斩断的花枝倒是轻盈地随风飞了起来,缓缓接回枝头,舒展开枝叶花瓣,重新获得了生机。 一个流水般的声音从高处的不知哪个方向传来:我谩自矜高,谄曲心不实,于千万亿劫、不闻佛名字。 何子濯闻言,先是面色微变,但随即又觉得这声音颇有些耳熟,微露冷笑,将广袖一拂。 一股威压从他的袖底漫溢开来,向着某个方向直逼了过去。 那里的一处树梢之上叶片微动,随即,一人身如飞絮,飘然而落。 他从从容容地说道:三尊司命鼎上的香灭了,自是因为所司之命生出变数。试剑大会魁首已出,你可知道是何人么? 这人语气舒缓,是极优雅的,但这口吻却带着些高高在上的意味,仿佛长辈垂询弟子,十分教人不快。 而随着这句话,他也已经站在了何子濯面前,锦衣俊面,顾盼神飞,竟是景非桐。 何子濯旁边那名小道童已经看得怔住了。 听闻景非桐竟然一口说破了自己设立三尊司命鼎的意图,何子濯目光深冷,敌意顿生。 他对那小童说道:你先下去罢,此事不用声张,继续在旁边顾守即可。 那小童点了点头,忙不迭地走了。 何子濯这才对景非桐说道:按照辈分,景殿主似乎应该叫我一声师叔。 景非桐唇角勾起点笑意,眼神却是漠然的,说道:何掌门不太了解我,可能也不知道我这人其实有个毛病。 何子濯淡淡地看着他,景非桐道:我护短,但很巧的是,在意的人又不太多。谁对我在意的人好,那便是我的朋友,若是谁伤害到他,我就六亲不认。 景非桐和舒令嘉近来常常在一起,他话中之人指的是谁,其实已经很明白了。 何子濯哦了一声,说道:景殿主与我那徒弟相识不久,竟不知感情便已如此深厚。 人间本就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原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景非桐说道:何掌门,闲话不提,我知道你当年被纵无心种下一劫,也一直在寻找破劫之法,景某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何劫难,但你既然收姜桡为徒,又设立三尊司命鼎,那我就斗胆一猜,这劫的内容,应与凌霄派的存灭兴亡相关,对吗? 两人越是交谈,何子濯对此人越是忌惮,说道:自小便被碧落宫当成继承人来培养,景殿主一向是个极为聪明的人。 他这样说,就是承认景非桐的话了。 景非桐道:赞谬。三尊司命鼎本来是可以逆天改命的法器,但或者需要三皇血脉作为祭品,或者便是将破劫的天命移至大圆满命格之人的身上,再借力抵消。三皇血脉已经当世难寻,所以何掌门带姜桡上山,想必便是为了大圆满命格了。 他说到这里,神情微露讥讽,又道:可惜没想到他空负着一身好命格,却烂泥扶不上墙,也是无奈。 就算是何子濯,都不由觉得景非桐此人有些可怕了,问道:你何时猜出来的? 景非桐施施然说道:就在不久之前。大概是方才听到那名小童说鼎中的香熄灭了那一刻,才完全确定的罢。 何子濯瞧着景非桐,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不错,被你说中了。 景非桐微微一侧头,表示洗耳恭听。 其实在七八年前,我就曾经见过姜桡一面。 何子濯道:当时觉得此人面相特异,身是此世身,魂却仿佛天外魂,命格却看之不透,便对他稍稍留心。 但过了几年再看,我却发现,姜桡的命格清晰起来,与他这种体质融合,变成了大圆满大造化的气运,因而动念,带他上山,悉心培养,直至如今。可惜此人却越来越不成气候,坏我大计,也断送了他自己的良机。 这倒是实话。 姜桡有这样的机会,简直是得天独厚,若是他自己争气,真的能按照何子濯培养的方向而发展,那么最后便会成为拯救整个凌霄派的功臣。 但,不光是这样。 景非桐说道:那么何掌门可有奇怪过,大圆满命格,也并不代表着就一定要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相反,可能还会比普通人受到更多的磨砺。可是为什么姜桡仅仅是在试剑大会上输了这最后一场,他的命格就被破了呢? 何子濯方才也在想着这件事,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思,景非桐就来了。 听到景非桐的话,何子濯稍稍沉吟片刻,没有顺着他的思路走,反而说道:说了这许多,你想要什么? 景非桐倒也干脆,说道:我要你配合调查姜桡命格改变的原因,无论真相如何,当众摊开,彻底放弃扶持姜桡。 他稍一沉吟,说道:作为代价,我愿借你一滴心头血,保三尊司命鼎中目前凝聚的精气一年不散。 景非桐此言一出,连何子濯都是一惊。 他方才便想过景非桐特意来这一趟,会开出怎样的条件,又付出什么代价,心头血乃是修行之人全身精魄之所汇,哪怕只有一滴,也会对自身修为造成折损。 更不用提以景非桐的身份和血脉,他亲自给出的心头血,又会有多么珍贵。 这倒让何子濯有些警惕了,说道:若是单只为了打击姜桡,这一点你自己也可以做到,又为何要付出这样的条件,与我合作? 听他到了现在还要如此询问,景非桐脸上的笑意慢慢沉了下去,道:何掌门,小嘉最重情义,更在意你这个师尊。 何子濯微微一怔。 景非桐凝视着他,静静道:你先前处事不公,对姜桡百般回护,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已经令他伤心了。此番算是对一切前事的了结,就算装也好,也得由你亲自还他一个公道。 何子濯沉吟道:景殿主,你这样煞费苦心,当真只是为了这个?你为何要对令嘉如此上心? 景非桐垂眸一笑,却只道:何掌门,我的条件你应吗? 既然有如此可以两全其美的事情,又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何子濯面带深思,终究一哂:那便,定个契约罢。 两人刚刚说妥,却又听见有人高呼掌门,当即便同时转头看去,却发现还是方才那名小童。 何子濯皱眉道:不是让你回去好好顾守三尊司命鼎的吗?又有何事? 那小童气喘吁吁地说道:掌门,蒋长老出事了!几位师兄说,让弟子请您快回去呢! * 蒋长老死了。 而且是在同舒令嘉说话的时候突然暴毙的。 景非桐和何子濯过去的时候,发现很多人都在,大部分都是凌霄弟子。 舒令嘉抱着手站在一边,脸色冷淡而平静,倒是未见半点慌张。 蒋长老的孙子是跟他平辈的凌霄弟子,名叫蒋恪,受到祖父的影响,平日里也与姜桡的关系很好。 他功夫平平,并没有资格获得试剑大会的请帖,但因为是长老之孙,多受到师兄弟们的容让亲近,在门派当中的地位也不低,这一回是跟着一同前来观摩的。 此刻,他正在满面悲痛地控诉着:舒令嘉虽然已经自离门派,但在祖父心目中,依旧一直将他当做是寄予极大希望的后辈,颇为关切。但他却桀骜不驯,多次顶撞,简直是轻狂至极,丝毫没有对于长辈的尊重! 他怒视着舒令嘉,又指了指周围的一些弟子们,说道:你们方才都已经看见了,我祖父今日本来就身体不适,但听说舒令嘉赢了这一次的比试,还是十分欣喜,不顾病体把他叫来说话,盼望他能够回到门派,他却几次拒绝。就是因为这样,两人发生了争执,祖父怒火攻心,才会倒下去的! 见他一边怒斥一边伤心的红了眼睛,周围的弟子们互相看看,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才有人小心翼翼地劝说道:蒋师兄,请你节哀顺变,发生这样的意外,谁心里都很难过。但蒋长老确实是从几日之前就开始身体不适了,纵使是因为动怒而发生意外,也只能说是一个引子,若说是为舒师兄所害,未免言重了。 作为蒋长老生前十分喜爱的晚辈,方才刚刚出事之后,姜桡便也已经被人给叫了过来,这时他也站在尸体旁边,垂着头仿佛一脸悲伤的样子。 但这时听了那名弟子的话,姜桡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 这些人实在是越来越向着舒令嘉了。 但事到如今,他也清楚自己的处境,当初主角光环完整的时候,凌霄派都还有部分人心里始终向着舒令嘉,现在姜桡屡屡遭到打击,几乎已经自身难保,早就失去了掌控大局的能力,更不用提控制他人的想法了。 如果说之前刚刚打算下毒的时候,姜桡还动过把蒋威之死嫁祸到舒令嘉头上的念头,如今却不敢想那么多了。 他现在关注的只是,自己在试剑大会上输了一场,气运折损,手串碎裂过半,可谓损失惨重,只有蒋威的彻底死亡才能让他恢复些许力量,现在这个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 当然,除此之外,能达到一些附加的效果也是不错的。 蒋恪方才被他挑唆了两句,目前的情绪十分激动,战斗力很强。 如果能因此让舒令嘉留下一个不尊礼法,气死尊长的名声,在道德上被谴责一番,失去这一次的获胜资格,那就更好了。 姜桡虽然对其他人的不上道有些不满,但这个时候他可不适合当出头鸟,只明智的沉默不语。 果然,见自己的祖父都去世了,竟然还有人向着舒令嘉说话,蒋恪更加生气。 他大声道:你到底是哪边的?我祖父的身体状况一向很好,就算是偶有不适,也不会有大碍。如果不是这回被舒令嘉气着了,他或许根本就不会出事! 舒令嘉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目光慢慢挪到姜桡身上一瞟,冷冷一笑。 众人争执之间,何子濯、景非桐和其他一些听说了这件事的前辈们也都到了。 毕竟蒋威之死非同小可,四下围了一圈人,场面变得愈发热闹。 舒令嘉回头扫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景非桐身上的时候稍微停顿,景非桐几不可见地冲他点了下头。 舒令嘉没什么表情,眼睛微眨了一下,便将目光收了回去。 两人交换了这个眼神,都知道对方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各自放心,便安稳地将这场戏看了下去。 何子濯快步走到蒋威身边,搭了搭他的脉,脸上也不由微露惊容。 蒋威竟然会突然猝死,是他甚至舒令嘉景非桐等人都完全没有想到的。 何子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蒋长老怎会突然出事? 蒋恪正要说话,何子濯已经稍稍抬手,说道:我知道你这会心里难过,你先冷静些。孙华,你来说。 被他点到的弟子应了声是,便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口齿清晰,不偏不倚。 众人这才听得清楚,原来是舒令嘉得胜的消息传来之后,蒋长老便有些情急,不顾身体不适,再次找人把他叫了过来,又跟舒令嘉提起了回气宗的事情。 舒令嘉倒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不同意,蒋威的脾气又固执暴躁,耐着性子劝了几遍,见说不通,又是勃然大怒,对舒令嘉呵斥到一半,便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