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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 沈喑好想来一句,今天你的话已经太多,该闭嘴了。 可转头瞟了一眼,却发现段嚣规矩坐在一旁,低眉顺目,等他答话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乖巧。他皮肤底子极好,远看白皙无暇,近看吹弹可破,沈喑突然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嘴: “那日,我不该不辞而别。” 段嚣抬头看他,目光如炬,眼中有期冀。 “我就应该把你卖给人牙子。” ......段嚣怔住,隔了很长时间,他突然笑了一下。 这是沈喑第一次见段嚣的笑模样,想不到平素冷厉的唇锋也能柔软微启,露出半颗森白的虎牙。 “义父时常这样说。” “他捡到我后,不少人牙子想从他手中买我。” “好了,睡吧。” 后来揭不开锅的时候,义父便常这样说。再后来,段嚣宁愿义父早就将他卖了。 话说的没头没尾,沈喑迷惑,段嚣肯定很在乎他的义父,那后来呢?后来自然是没卖,这不告而别的事,算揭过了吗?睡觉,怎么睡? 沈喑抢先一步抱起锦被:“我睡地上。” 沈喑今天格外害怕与他搭话,偏偏今日段嚣格外话多:“你不愿与我同榻?” “我......”沈喑不知道这个世界讲不讲究三书六礼,只好硬着头皮:“咳,这样不好。” 段嚣伸手拦住沈喑手中的锦被:“还是我睡地上。” ......这孩子还挺绅士。沈喑莫名想到段嚣瑟缩在马车冷的发抖的样子,毕竟夜里地上凉。 “算了,你睡里面,隔我远一点。” 段嚣裹着自己的锦被,果真睡到床榻的最内侧,几乎贴着墙角了。这宽大的床榻,完全够两个人躺得宽敞,来回翻身也够了,沈喑倒也勉强能接受。说不什么时候,自己就能习惯身边躺着个人了,这种想法让他有点心慌。 段嚣浅浅睡去,他苍白的骨节紧紧攥住锦被的一角,本应柔软的双唇又紧紧抿着,薄而冷。 段嚣的梦中,前一刻,烛火昏黄层层罗帐之下,妇人纤细的蜷起纤细的手指,去探他额间的温度。妇人极温柔小心,生怕弄醒病中的孩儿,段嚣眷恋极了。 可是不过须臾之间,他从温软的云端跌入深渊,就连指尖的一丁点温度都留不住。 梦境变幻,耳畔寒风呼啸如野兽嘶吼,纷飞的雪片落在脸上便成了扎人的冰渣,他只穿了件单薄的寝衣,跪在万家灯火的殿外,双膝已经失去知觉,单薄的身子几乎要隐没在漫天霜雪之中。 他知道,娘亲正在殿内,与宫人jiejie们围炉夜话,煎雪烹茶,就是不肯出来见自己一面。 “为什么丢下我?” “求你不要丢下我,求你了,娘亲。” 泪水从段嚣的眼角落下,沾湿了锦被,他困于噩梦醒不来。沈喑却在他喊第一声的时候就醒了,发觉第二声更像稚儿的呓语,带着颤音。 沈喑有点睡不着了,他转头看向枕边之人,少年在睡梦当中,褪去白日里的狠狞与防备,略显稚嫩的侧脸淡开几分委屈,几分无辜,几分悲意。 只见晶莹的泪珠儿在纤长的睫毛上打了个转,砸到眼角那颗殷红的朱砂痣上。 虽不知段嚣从前都经历过什么,但一定是不愉快的事。 有些人,偏偏是睡着了,比醒着的时候,更招人疼。 沈喑蜷起手指,轻轻蹭掉段嚣眼角的泪水,心里想着,这时间一长,脸上泪痕风干,对皮肤不好。 收回手的时候恍然一怔:后来他那么对我,我心疼个鬼啊。唉算了,那都是后来的事,都还没发生呢,不可提前怪到他头上。 至于段嚣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沈喑心里多少知道原因。既然曾经的伤痛我无从知晓,那后来的伤害,我就尽量去避免。 如果之后的误会全都避免,如果我亲手掐灭向恶的苗头,你有火就冲我撒,你缺爱我就给你关怀,你被冤枉我就为你出气,不信我十八般武艺还哄不好一个孩子。 我绝不会让你变成那样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要搁现代,小爷好歹算个五好青年,从今儿开始,劝你向善。 翌日,天蒙蒙亮,晨鸡尚未报晓,段嚣已经出现在校场上。实在太早了,校场空无一人。 段嚣将随身的匕首放在寝房,此时只是随便拿一柄铁剑练着。他手中的招式毫无章法与美感可言,却处处夺命,以攻为守,于人于己,不留半分余地。从前也是这样,段嚣习惯了每日早起练剑,将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rou都锤炼到酸痛颤抖,还是觉得不够。 来来回回自己练了几个回合之后,公鸡终于打鸣,剑临长老提着剑从远处走来,看见他新收的小徒弟如此用功,甚是欣慰。可眼底,藏着隐忧。 剑临长老故意打断他,从后背偷袭。 即便已经持续练剑很久,筋骨俱疲,段嚣从未放下警惕,身后有凛冽的剑意袭来,段嚣挥剑格挡。冰刃交接之际,铁剑发出争鸣,手臂麻木震颤。但他,接下了这一剑。 这一剑算是入门测试,剑临长老借此试探段嚣的底子。他体内真气的流转还不太稳定,大概是金丹最初期。 “你是,前不久才步入金丹期的?” “是。” 段嚣点头,他确是不久之前破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