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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吖一声,老旧的窗子被推开,那名修士的得意,以及重获新生的喜悦都快藏不住了。 然而,月明星稀,客栈窗外的气氛静谧得宛如一家黑店。 什么都没发生,黑腿蜘蛛也悄悄地爬走了。 第33章 段嚣拾起窗台上的一块碎石子, 两指之间指风挥动,石子砸在不远处那颗高大粗壮的槐树上。槐树颤动,枯叶呼啦啦落了厚厚一圈, 随之一起掉下来还有一张细密结实的巨网。 被巨网套住, 四脚朝天, 摔了个七零八落的正是那名修士仰仗的金丹后期的“高手”。 那些拙劣蹩脚的下等阴谋,段嚣一眼就撞破, 收拾得干净利落。 他瞥见那名修士急转直下的脸色, 却懒得正眼看他, 腾不出多余的眼神放他身上。 一般少年心性, 这会儿至少得有三分得意, 或是畅快,怎么说也得神采奕奕地冲着那个修士讥讽上两三句:还在等他救你么?他已经自顾不暇了。 可段嚣心里一片麻木,他根本感受不到普通人那种畅快感觉, 甚至半边身子还陷在差点失去沈喑的惊恐状态中。 一直冷情冷心,身前泥潭, 背后深渊,寻常人等欢喜肆意, 嬉笑怒骂,荡气回肠, 他都没试过。 他的畅快,扎根于仇恨。 段嚣闭上眼睛的时候, 黑茫茫一片,幻化出血淋淋的场面。他勾了勾手指, 上一次手刃仇家的时候,利刃划破喉咙的阻顿感还残存在手,生命消逝, 热血变冷,复仇,酣畅淋漓。 后来有一天,万丈悬崖,沈喑拥着他一跃而下,疾风在耳畔呼啸而过,沈喑小心地把他护在怀里,他轻轻揽紧那单薄的后背,一个陌生又踏实的怀抱,是暖的。坠崖,也是畅快的。 段嚣心里仅存的星点光亮,是沈喑。 黑店的柴房当中,沈喑满脸疑惑,他也很早看出那名修士的古怪,但是他没办法把剧情穿起来,有点懵。 段嚣绕过那个面如土色的修士,指了指树下被网住的那个高手,看向沈喑的眼神也带着温度: “出门的时候,发现他正做陷阱,等他做好后,我便送他进去试试。看来,这陷阱很牢固。” 他的眼中似有篝火跃动,嗓音温柔,句子中的字也很多。 沈喑震惊,段嚣是不是吃错药,他原先那个冰锥雕成的嗓音怎么可以变得这么温柔,好似三月暖阳洒在溪涧卵石的春雪之上,快要融化的感觉。 沈喑一时间有点不适应,忘了接话。 直到把注意力挪回这个黑店团伙上,沈喑又能正常思考了,很好,一网打尽。 怎么处置他们才好呢?看段嚣的样子,很像是要一刀一个就地正法,段嚣这路数,对于长期受到社会主义法治教育熏陶的沈喑来说,实在太野了点,这样不好。 沈喑不自觉地将两个手十指相扣交叠在胸前,每当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或者在犹豫,都会下意识地搞个小动作,他跟段嚣商量道: “要不......把他们送官?” 段嚣摇头,摇头就是不愿意。 如非必要,他不想接近跟那座皇城沾边的任何东西,百官为天子走狗,不过沆瀣一气。那个地方让他觉得全身发冷,宫墙外的深雪有半人那么高,锁秋宫外是数不尽的孤坟荒冢,咿咿呀呀的丝竹管弦扰得人心生鬼。 沈喑突然想到,空气中还有一个透明人。虽然受害者本人不配发表意见,但是放他回家肯定是个不会出错的思路。 沈喑指了指郭麟:“这伙人绑了他,约好今晚在城门边护城河交易,我们初来永州城,干脆卖沧海阁一个人情,把他跟那帮人都交给沧海阁处理好了。” 毕竟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儿子,自己就少掺和点吧。至于沧海阁会怎么办,圜司的刑讯手段如雷贯耳,再怎么惨绝人寰,那都是别人家的恩怨了,他要做的只是阻止段嚣不要轻易大开杀戒。 话说到这里,段嚣也注意到了角落里的郭麟,他的语气有点酸:“你们之前认识?” 呵,何止认识,我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有名有姓的角色就是他。 可是沈喑不能这么说,他穿书的事儿一时半会儿解释不通。为了避免郭麟被段嚣撕票,好像也不能说自己在他家地盘被抓起来下狱拷问过。 “嗯,有过一面之缘。” 沈喑含混其词,总之不能说得太具体,和稀泥的巅峰技巧就是总也不把话讲明白。 郭麟的周身的空气都在段嚣的目光下变得猝然凛冽,眼前飘起霜花片。段嚣不露痕迹地挪动身子,正好到挡在他俩中间,让沈喑的余光也只能瞥见自己,轻飘飘吐出一个字: “好。” 去护城河。 河边燃着疏落的河灯,天上月朗星稀,河面波光凌凌掩映光辉,倒比点着灯火的柴房视野更好。 老阁主的车架果然出现在约定的位置,宗门上下无不透露着财大气粗的铜臭味,棕红色鬓毛的汗血宝马价值连城,也就屈尊降贵地拴在琉璃宝顶的马车前面充当脚夫。 老阁主负手而立,是个面容华贵的中年男人,缎面的衣服重工刺绣而成,上头的金线有点反光,刺眼。 老阁主容貌并不老气,脸上很有精气神,做事雷厉风行,不择手段。 人称老阁主,一个“老”字,多半讲的是他爱子心切,只育得一子之后,夫人因疾不能再孕,所以宠溺有加,甚至早早地把阁主之位传给儿子,哪怕他还是个只会败家不学无术的纨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