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 第2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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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我……”俞厉头皮发麻。 而卫泽言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他说是。 “今日是俞姝和孟氏威胁了你的王座,她们就该死,我只是替你除了她们。 “若是明日,我也威胁了你的王座,那么我也该死! “死在你刀下,我没有半分怨言!” 卫泽言声音陡然提了起来,亦颤抖了起来。 “我做的这一切,真的都是为了你! “谁都可以死,我也可以死,但你不能死,王座不能丢失!这是我卫泽言拼尽全力、能给你俞厉的最好的东西了!” 春寒料峭,寒风凛凛。 卫泽言的话音落地,他自己便笑了起来。 他自始自终看向俞厉的眼睛,也看到了那眼中的水雾和迷茫。 他突然宽慰了他。 “就算今日你要杀我,我也不会反抗,你杀吧。” 庭院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只有寒风吹着竹林沙沙作响。 卫泽言说的是真的,他不怕死,不然他早就离开了杨城。 而时至今日,他也不怕将自己所为说出来。 俞姝站在一旁,看着卫泽言,又看了看自己的兄长,想到从前哥哥能得卫泽言一路扶持,她颇多庆幸。 可一路扶持,竟走到了这一步。 俞姝默然,心绪复杂,却看到俞厉的刀尖慢慢地颤抖了起来。 他手下用了力,青筋自手背暴了起来,可刀尖却始终未动分毫。 下一息,他猛然大吼了一声。 刀尖没有割断卫泽言的脖颈,反而被他甩去了竹林。 只听一阵响动,方才好在风中沙沙作响的竹林,顷刻倒了大半。 俞厉在响动中,耳中轰鸣。 如果卫泽言是为了王座,为了权利,为了欲望,他该杀他,毫不犹豫地杀他! 可卫泽言没有,他从没有动一分夺权之心,若有此心,以他的计谋早就可以杀了他这个武夫,自己成为万众瞩目的虞城王! 他没有,仿佛就如他所言。 他只是为了他,只是想把他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他…… 俞厉思绪彻底地混乱起来,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俞姝连忙上前扶他,见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俞姝看着哥哥的样子,几乎能感受得到他心中如绞的痛。 哥哥是为情义而活的人,如今却要在情义之中做一个决断。 他矛盾到了极点,他转身向外而去,跌跌撞撞地不住向外走。 卫泽言闭起了眼睛,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怎样,看着倒下的竹林,和林子里俞厉闪着寒光的刀,疲累地笑了笑。 …… 王后李凤一尸两命,不可能没有波澜。 孟氏一族几乎全都到了,要问明白这火到底是怎么起的,李凤又为什么在火场之中,甚至有人问俞姝为什么也在当场—— 是不是李凤母子没了,她的儿子就有了机会? 当时那人问出这话,便被俞厉一眼瞪住。 “你再说一遍?!” 没人敢再说。 可李凤突然身死,孟氏一族要一个交代。 他们在军中不乏人手,不多时便晓得了卫泽言被看管起来之事。 李凤的父亲亲自来问俞厉。 “是不是卫泽言害了尔凤?王不杀了他为尔凤和孩子报仇?王要包庇他吗?!” 卫泽言和孟氏之间早有积怨。 卫泽言想要离间俞厉和孟氏,孟氏也早就想除了卫泽言这个绊脚石。 现如今李凤身死,孟氏和卫泽言终于走到了矛盾最深的一步。 而就在这时,孟以谋回来了。 他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个卫氏的族人。 三人身上都沾了血,竟在途中遭遇了刺客,险些没能回来。 不必什么证据,俞厉便猜到了刺杀他们的人。 都是卫泽言所为吧…… 孟以谋听闻meimei身死,整个人定在了当场。 而卫氏的人却在确认了卫泽言的身份之后,告诉俞厉。 “虞城王,此人确实不是我们卫氏的族人,亦不姓卫,他只是卫氏曾经收留的一个孤儿……” 卫泽言不是这么说的,他告诉俞厉是卫家哪一枝哪一房,说因为父母早逝被人欺凌,甚至到了无法科举的地步,这才离开了卫家。 俞厉闭起了眼睛。 卫家现在告诉他,卫泽言根本就不是卫家的人。 他和卫泽言的相识,原来都始于谎言。 …… 晚间,风大了起来。 卫泽言被看管在自己的院子里。 他收拾了出来几盒常用的香,挑拣半晌,最后挑出来一盒点燃了起来。 那香有日光晒在身上的味道,是他这么多年,最喜欢的香。 外面东风与北风交叠。 卫泽言在这日光气息的香里,蓦然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没有谁是无父无母的,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罢了,但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无法养育他的人。 因为他的母亲是个青楼的娼妓,生下他本就是个意外。 生母养不了他,见他读书识字异于常人,便偷偷把自己身上的银子都给了他,告诉他逃走,逃离这不见天光的地方。 可他能逃到哪里去? 生母给他指了一条路,让他去隔壁县里的卫氏。 那卫氏虽居于县中,却是诗书世家,出过多少朝臣,是最能让人读书的地方。 他起初还不肯,可生母却哭着赶了他。 “你不走,要在阴沟里当一辈子老鼠吗?!” 青楼是什么样,这里有多肮脏,没有人比生于斯长于斯的卫泽言更明白了。 而他想要光明,甚至想读书科举,他只能去卫家。 生母冒着被打死的风险把他送走了。 “快去吧!以后不要再回来!就当你我母子从不相识!” 卫泽言在一个雨夜里走了,跑断了腿一样地,在青楼人的追赶中,疯狂跑去了那诗书卫家。 他被雨所淋,到卫家门口的时候,已是浑浑噩噩,几乎昏倒。 卫家把他救了,问他姓甚名谁,他只道全都忘了。 卫家留了他许久,见无人来领,便收留了他,又见他竟然是个读书种子,便让他和卫家子弟一起进学。 他求知若渴,卫氏族学的先生们也不吝赐教。 他那时候才彻底明白生母的苦心。 若说青楼是阴沟,这里便是日光能照的到的神殿。 他改姓了卫,卫家也帮他做了个能科举的出身。 没人知道他是娼妓之子,而他也能走上仕途。 哪怕考不上功名,能给卫家出身的朝臣做个幕僚也是好的! 他总是感念卫家给了他光和希望! 他感念卫家,可科举的路越发难走,卫家的朝臣在朝廷里得罪了京中的高官,全家都被针对。甚至连子弟参加县试府试,都难能出头。 反而考中的名额都被酒囊饭袋之徒占去。 他县试顺利通过,取得了一个不错的名次,所有人都说府试必然能过。 可他落榜了,和卫家其他子弟一样,全都名落孙山。 不是他们没学问,是那知府巴结上峰,有意为之。 又一年府试,卫氏举业子弟皆凄惶,没有人知道他们寒窗这么久,到底能不能考上,他们已经在思量另谋出路。 泱泱诗书大族,竟被逼只能另谋出路。 卫泽言不愿就此退败,就此放弃,暗中寻了人,一把火烧到了知府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