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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隐奇轻笑,“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其实我们总是做不好告别。多少从我们身边消失走散的人,在分手的那一刻,我们并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理论上,绝大部分事情都是这样。” 辛跃警惕地瞪着江隐奇,“什么意思?” 江隐奇避开了自己的视线,低头把玩手指上的一个狗尾巴草戒指。这是她们俩今天做的草戒指。实际上,她们每天都会做新的。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在抽象地讨论一下。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的草戒指理论。草戒指才真正像爱情,如果爱的源泉不保持循环的话,爱就会枯竭。你知道上次周枫在电话里,是如何最后断了我所有的念想吗?她说她决无可能回到我身边。她打了个比方,我对她说想吃糖果,十五年后她才拿着一颗糖果来到我面前。她不能忍受她做出这样荒唐可笑的事情。我仔细想想,周枫是对的。说回我们,或许我们也不必承诺什么,顺其自然吧,不必死守。” 辛跃直接放下勺子,推开面前的龙虾汤,抽象讨论?辛跃也学会,“隐奇,我发现在你的身体里,好像住着两个人,一个叫江隐奇,一个叫周枫,那个你描述出来、我脑子里想象出来的周枫。” “哦?是吗?”江隐奇愣了,有些困惑。 “是的。单纯深情脾气有点坏的那个,叫江隐奇。才华横溢又高傲冷漠的那个,叫周枫。或许你认为周枫是最好的,但是我最喜欢江隐奇。隐奇,我真的不希望你活成周枫的样子,而是你自己的样子。我不能要求你坚守我们的爱情,我会要求自己努力保住在你心中的位置。我不一定是最好的情人,但我一定是一棵有生命力的狗尾巴草,而不会是那颗15年后跑回来的糖果。” 离别前的最后一顿晚餐就在她们俩抽象的讨论中结束,江隐奇则吃掉了那份滴进辛跃眼泪的龙虾汤。 她们俩在机场告别的场景并不感人,没有泪眼婆娑,没有告别亲吻,什么都顾不上了。 一走到航空柜台前,那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所有南航工作人员都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全副武装,令人生畏。辛跃和江隐奇宛如走进了ICU急救室,而不是飞机场。这样的氛围下,正常人是断无可能生出缠绵悱恻的感情来的。 辛跃拖着行李箱,慌慌张张地进了安检口,扭头时,发现已经被毛玻璃挡住视线,看不见外面的江隐奇。 辛跃的眼泪骤然涌进眼眶。她想起江隐奇说的话,我们总是做不好告别。表面看,她们有五天时间告别,但是到最后,依然是感觉没有告别。 江隐奇独自完成了这趟旅行。她沿着原路返回,像往常一样独自旅行。她独享了辛跃心心念念的奢华酒店,并且拒绝给辛跃做直播,连照片都不肯发一张。 江隐奇不客气地说,“酒店不是用来看的,而是来住的。你想住,那就尽快过来。” 江隐奇回到她和辛跃吵架的那间餐馆去吃旅行的最后一顿晚餐。这次她在露台上独自面对绚烂晚霞。 此刻的辛跃正被关在隔离酒店,苦闷地吃着客房早餐。一瓶橙汁,一小纸盒牛奶,软塌塌的像牛皮纸做的牛角包,还有一个不太热乎的包子。辛跃对这种中西合璧的早餐十分愁苦。她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使得早餐更加乱七八糟。 辛跃正在撕咬那只牛角包的时候,收到江隐奇的微信,一张晚霞图片和一段长长的话。 “我又来到我们吵架的餐厅,那个漂亮的小姑娘还记得我们。我想起你曾经坐在这里鼓励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抬头看见太阳就在天边,光彩绚丽,不禁想起另一句诗来: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我是老了吗?我点了柠檬龙虾汤和意面,没有点沙拉。我想你。”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