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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报复西村他们吗? 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所谓‘报复’具体是想怎么做呢? 明明心里那么恨,一想到实施的手段就又束手束脚起来。于是一遍遍给自己洗脑‘我不在乎’,强迫自己对那些家伙‘漠不关心’,甚至告诉自己这是一种美德。 因为做不到,所以认为无所谓。 真是矛盾。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为什么他们就可以放任自己为所欲为?” “那大概是因为,人的思维比任何东西都要有弹性的缘故。” 吉野顺平闻到了甜点独有的香甜气息,他抬起头,愣愣的看着那抱着纸袋,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顺平你讨厌甜食吗?” “诶?啊,不讨厌……” “那就是也算不上喜欢的意思了,”房石阳明坐在他旁边另一个秋千上,苦恼地看着手里的袋子,“怎么办,这样下去放坏了浪费,总觉得会对不起先祖大人。” 什么先祖? 顺平没听明白,但他现在对另一个话题更感兴趣。 “思维很有弹性,指的是什么?” “嗯……就比如在第一次见到岩胜先生的时候,顺平你可能会非常激动。”茶发青年举了个例子,“但是在见多了之后,你就会渐渐将他视为‘平常’的一部分,不再会感到奇怪。” “是指习惯吗?” “比较接近,但思维的弹性同样会出现在‘打破习惯’这件事情上。”房石阳明道,“和麻木不同,如果你既能觉得岩胜先生的存在令你感到惊奇,同时又能对他某一天的消失感到平静,那就是非常有思维弹性的一种体现。” “做出为所欲为的举动也是?”就像那些霸凌他的人一样。 “通常来说,能够‘为所欲为’的人的确是思维弹性很高。” “……这样啊。” “话虽如此,但光是那样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房石阳明说着,从纸袋里拿出一块白糖糕,“顺平要吃吗?” “不,我就不用了,”他嘴角还疼着呢,“您请随意。” 于是房石阳明咬了一口手里雪白雪白的甜点,在内心感谢了一句甜食之神,好不容易咽下去之后,注意到旁边的少年依旧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应该是想问问他刚才那句话的含义。 于是房石阳明想了一下,道:“顺平你觉得,为什么有些人会毫无顾忌地对任何对象释放恶意呢?” “……我不知道。” 他就是一直想不通这个。 如果他有错,那遭到责骂也无所谓,但他甚至什么也没做啊。 “因为他们很自由。” “自由?” “是的,恶是不受一切束缚的自由,”同样的论点他曾经在休水也和别人说过,这里只要稍作修改,“我们从小就被教育着要做个好人,因为一旦有人做出了伤害他人的事,就会被视为异类。 但是有些人不一样,他们不在乎这些,会毫不迟疑地为了某个目的而献上代价,伤害别人,根本不在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也不在乎后果。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世界,这个社会才会需要诸如‘法律’、‘道德’一类的存在对恶人加以约束,否则他们过度的‘自由’会让所有人都变得‘不自由’。” 所以应该也不会遇到那种真正随心所欲,什么也不管不顾的恶人了,那种人应该早就被社会管理起来了才对。房石阳明想着。总之,这也算是普遍意义上的一般论。 但是,接下来才是此次讨论的重点。 “偶尔也会有一些特殊情况,”他看向顺平的眼睛,“你知道为什么,无论是现实还是故事里,几乎永远都是恶人抢占先机吗?” 黑发少年思考了一下:“也是因为他们的‘自由’?” “没错,看来你的思维弹性比我想的要高多了。”青年点点头,“在恶人为所欲为的时候,好人多半都还等待着某个更高位的存在突然出现,对恶行加以‘裁决’,自己则坚持着不肯伤害任何人。在恶人已经达成目的的时候,好人还在犹豫不决,踌躇着不肯下决断,不肯脏了自己的手。” 吉野顺平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但想起自己经历的一切,突然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如果要脏了自己的手,那他能想到的方法往往都不那么光明正大,毕竟正面他根本打不过那三个人。 剩下的只有谋杀……之类的。 他无法做到完美无缺,换言之,等于根本做不到。 因为一旦自己那么做了,连母亲都会在身心上受到束缚,她会背负着罪恶感和教育不当的指责,在周围人的冷眼相待中过一辈子…… 不,不仅是那样。 顺平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正在以母亲作为借口,逃避自己真实的想法。 ——实际上,不想害人,不想背负罪恶感,不想被束缚的,是我自己。 我想做个好人,想要安稳地度过一生,然后寿终正寝。 所以,就算有一个‘让我讨厌的人全都去死’的按钮,我也不会按下。 只是这样简单又坚决的愿望而已,与其迎来变为恶人的结局,还不如让自己默默死在某个无人问津的阴暗水沟里…… “等一下等一下,先不要那么灰心,远不到绝望的时候,”房石阳明看出他的想法,及时打断道,“对于一些无法被社会管理的存在,在成功引起社会关注,完善法律之前,仅仅使用普通的思维模式还不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