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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不能与房石阳明为敌。 在看到青年发出的那个帖子时,这样的念头就出现在了脑海。 她走到屋外,一路来到自己的车旁,突然看见旁边的草丛里钻出了什么东西。 “……强盗吗?”镜弥收回伸向车门的手,然后微微提高音量,“先不要动,实弥。” 屋檐上的某个身影瞬间停了下来。 刺客则是心中暗喜,上次获得的情报是对的,他还真的碰上这女人落单的时候了。 夜色中匕首泛起寒光,向着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的脖颈刺去。 “耀哉(kagaya)大人!”白色短发的前风柱睁大眼睛,几乎忍不住出手。 但下一刻,他就看见产屋敷镜弥摆出起手式,以一个及其刁钻的角度击中了敌人的下巴,发出令人心里一惊的咔嚓声。 “……” 一声闷响,那人倒了下去。 “准备挺充分的,刀上居然还淬了毒。”仅仅一拳就解决了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刺客的女子轻松地拍着手上的灰尘,观察地上的匕首,“可以了,麻烦你找人把他送进屋里,然后交给天音(和茉音),我出门回来之后有些东西要问他。”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意图除掉一直中立的产屋敷家下任家主。 这样想着,女子面上却依旧挂着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是。” 这还是那个病弱到握不起刀的主公吗?不死川实己瞳孔地震。虽然自己这一世作为巡查员也不缺乏锻炼,但论起实打实的武学,可能……目前还打不过她。 想想也是,主公大人前世病弱了一辈子,现在好不容易身体健康,选择习武也是可以理解的。 真是又高兴又微妙。 …… 电车。 街道。 河流。 以上三个词汇,只要碰上‘夜晚’作为前提,就会产生数不胜数的灵异恐怖传闻。 “我这算是全占了,所以现在……真是出现什么都不会觉得意外。“ 他浅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不应该存在于此世的幽灵的身影。 人的大脑真是神奇,明明对‘幽灵’这种东西一无所知,仅凭自己的想象将其加以定义,就能‘制造’出合理的解释,甚至做出‘习以为常’的反应。 夜晚的河道边,正在独自走着的房石阳明侧过头,对面前不远处的武士幽灵报以友好的笑。 “晚上好,岩胜先生,你也出来夜间散步吗?” 六只眼睛的幽灵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他,手中漆黑的刀刃若隐若现。 这么明显的杀意,只有傻瓜才察觉不到。 不过早在与幽灵接触时,就想到有这样的一天了。房石阳明将双手放在口袋里,转身正视着继国岩胜,及时收回了笑容。 “我没有将你的存在透露给产屋敷一丝一毫。”他说,“所以作为交换,我想要‘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之后,无论以何种理由,无论以何种身份,何种方式,你都有一次杀了‘我’的权限——这便是约束的内容。” 武士思考几秒,最终点头同意。 ——简直像死缓一样,比直接给我来个痛快还煎熬。 茶发青年的心脏狂跳着,大脑也在疯狂运转。 语言,文字,雄辩。 这些东西使人类立于不败之地,却也未曾胜利。 所以现在,比起做出命题,解决与理解命题,不如直接将一切命题都抛在脑后,越过它们,正视这个世界……似乎是维特根斯坦的理论来着,用在这里还蛮合适。 要逃跑吗?能去哪?五分钟就算飞也来不及。 …… 决定了!听天由命! 以上的思考仅仅花了数秒时间,他很快整理好心绪,然后在河岸边的绿色坡道上坐下,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宇宙真是宽广啊,稍微看一看,就会觉得自己的存在特别渺小。 “岩胜先生有感到过‘闭塞感’吗?”房石阳明问,“就好像自己的人生根本没有意义,自己追寻的东西毫无价值,甚至对自己的存在本身感到茫然。‘神明啊,我是为什么降临到世上的呢?’——类似这样的想法。” “……” “虽然人会思考这些事,但说到底,根本没有人能承受起永恒的幸福,”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就像毫不在意听者的想法,“用赫尔曼黑塞的话来说,那就是‘人类从来都是既痛苦又幸福地活着’。” “那又……有什么意义?”继国岩胜终于有了回应,“就连愤怒……无望和痛苦,在这世界上也毫无价值……” “无价值?”青年闭上眼,夏夜的风吹动他的头发,“你的痛苦独属于你,它不是数千年前希腊先贤的痛苦,不是遥远的宇宙尽头的某个存在的痛苦,更不是你身边任何一个人的痛苦。” “可……无法解明。” “是啊——因为它是你曾经作为‘人类’活着的证明,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深刻到能够与神明的重量等同。” 人的脑海,或者说人类的‘心’,是根本无法计量的事物。 “……” 武士沉默了。 “要是为了生命的意义之类的事情烦恼,恐怕只会钻进死胡同啊,还不如多看部电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