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珠钗

    文嬛儿一身是血狂奔而来，那疯癫的模样又脏又臭，大大的出乎了苏青鸾的料想，正当她想上前拦挡时，却出现了意外。

    只见文嬛儿一身是血的，竟朝着苏青鸾身旁的小云雀扑了过去，惊得小云雀也大叫了起来。

    小云雀没有防备，被文嬛儿这么一扑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朝着地上跌倒了下去，苏青鸾正想上前去掰开她手时，文嬛儿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道，竟拽着小云雀一个劲的朝着泔水屋那边拖曳过去。

    “不，不要……你疯了，侮辱你的又不是我，放手，放手啊！”小云雀一路大喊，惊慌之余就连抓着文嬛儿的手咬下去，她都无动于衷。

    “是你对不起我，是你对不起我！”一路被拖拽着往前去的时候，小云雀的嘴里都还在喊着这句话，力竭声嘶。

    饶是萧九看了，忽然有那么一瞬间都不知道该怎么上前去制止。

    苏青鸾追上来，见到萧九站在那里的时候，苏青鸾忍不住朝萧九喊了一声，“你发什么呆呀，文嬛儿……”

    萧九并没有像她那样着急，反而满眼是疑的看向了泔水屋里，说了句，“文嬛儿不对劲！”

    什么？

    苏青鸾顿时停驻了下来，疑惑的看向萧九。

    这见萧九也朝着屋子的方向望了一望，侧脸萧肃。

    苏青鸾也略微沉吟了起来，萧九这人心思超乎自己想象的缜密，他说话绝对不会有假，再加上刚才她在这边与小云雀问话的时候，是萧九在泔水屋里的。

    萧九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她什么都没做，但……”他也说不上来。

    刚才苏青鸾和小云雀在一块，是萧九追过去的，但他进入满是臭味的屋子里时，原本以为文嬛儿会是料想中那样疯疯癫癫的模样，可萧九进去之后她就一直坐在那里，目光呆滞的看着屋子的角落处。

    那里是放着馊水捅的地方，污糟邋遢，后厨的人倒置的时候甚至有些食物都还残留在外面，一层一层在地上叠加，厚厚的一层滑腻，十分恶心。

    而在那一声尖叫声过后，文嬛儿就保持着半跪在地上，身子微微相牵倾，双手在地面抓挠着，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

    萧九站在当处没有去叫动她，文嬛儿就此看了许久许久……

    此时此刻，在萧九看来文嬛儿未必就是疯癫的，甚至她此刻旧地重临，都能够清晰的回忆起当初发生过的事情。

    可她的清晰又让人恍惚，在那双呆滞的眸子当中她不断的流着眼泪下来，可眼泪流着流着，她又笑了起来，双唇在蠕动着，一开始听不到说的什么，到后来萧九走近了她一步，才听清楚她一直在重复着四个字、

    “你们活该！”

    在意识到萧九的靠近之后，文嬛儿那一刻的清醒仿佛像是静止的水面又被投进去的石子，顿时打散了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宁静。

    在宁静被打破之后就是波浪迭起，惊涛拍岸，震耳欲聋。

    文嬛儿就像是被打起的浪头，摔在惊涛中四分五裂，只剩下尖叫的声音，不断的做出拍赶的动作，对靠近前的萧九宛如野兽看待。

    再接着，就是苏青鸾赶过来，文嬛儿在惊慌之中抓着自己的脑袋不断的在喊着“是你对不起我、是你对不起我”，小云雀被她拉着到这屋子里面，原本华衣罗裙素面点妆，这会也和文嬛儿无异，浑身上下沾染满了恶臭。

    “她们两人，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苏青鸾看着眼前一幕，自觉有些嘲讽。

    都是活在这肮脏世上的人，她们此刻谁又比得谁干净呢？

    “我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不肯帮我，麻子为什么不杀了你，为什么……”文嬛儿拽着小云雀的头发语无伦次的喊着，她将小云雀的头簪给拽得乱了，就连她头上戴着的那支旧珠钗也掉落在地上。

    碧绿珠玉在美人头上是宝，跌落尘埃却沾染了痕迹。

    文嬛儿直按着她往地上的肮脏落下，仿佛要将她安入地狱才肯罢休，“你们都去死，统统都得去死，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做鬼也不会，要把你们统统都喂狗，拿去喂狗……”

    地上散落满了泔水，那种恶臭的味道忽然贯穿鼻息，恶心都小云雀几度作呕，这种冲鼻的味道和平时所接触的酒气与胭脂全然不同。

    也不知道是否这里面的恶臭刺激到了小云雀，她伸出手抓住了文嬛儿拽住她的手腕，狠下一心来将文嬛儿整个人一拉，顿时文嬛儿从她顶上跌在地上，手中还拽着从她顶上撕下来的青丝，依稀带着头皮血迹。

    文嬛儿这一跌倒也没再起来，就是坐在那地上拽着手上青丝在那里哭笑不止，一直叨念着：“我要杀了你们，我要将你们统统喂狗，统统喂狗，喂狗……”

    她片刻的清醒仿佛又被蒙上了疯癫，她就坐在那里不断的重复这句话。

    小云雀晃着起身狼狈的看着她，脸上决绝，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说到底你就是个疯女人，比我们这些贱人还要肮脏的疯女人！”说着时，却发现苏青鸾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

    小云雀忽一莞尔，她指着文嬛儿脸上尽是轻蔑的模样，“你看看她现在这德行，查清楚了又怎么样，就算你查清楚了能还她清白，能还她清醒？你一直缠着我做什么，说到底我也是受害者，我不需要谁为我讨回公道，我看到她这样我舒坦了已经。”

    说完，小云雀没有这一身狼藉该有的颓败，反而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不需要真相，真相和公道对我来说没用，恶有恶报，只能说苍天绕过谁，她比我活该，比我活该！”

    两个不应该纠缠在一处的人，此刻却同样有着疯癫的模样。

    “她比我活该！”

    “我要把他们统统拿去喂狗……”

    一个在笑，一个在重复着那句话，萧九有些不适应这种场景，正上前来将手搭在苏青鸾肩上的时候，苏青鸾眼角余光一瞥，瞥见了刚才被坠落在地上的那一朵珠钗！

    那绿呀，晴翠方明，当年应该也是个价值不菲的东西。

    可惜了，此刻就坠在地上和这恶臭的泔水为伴，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掉落在地上的菜叶残渣，唯独这一抹翠绿残渣，苏青鸾的心中仿佛有一道山闪电划过。

    “那是什么东西？”她恍然的指着掉在地上那个珠钗。

    萧九看过去，一眼就能看清楚的东西，苏青鸾这一问岂不多余？

    可再仔细看，顺着苏青鸾所指过去的方向，萧九目光忽然一凝，苏青鸾手指的方向偏高一些，越过方才掉在地上那支珠钗，在放泔水桶的边上，地上满布残渣，掩盖着一片翠绿菜叶下……

    同样的绿！

    萧九走过去，忍着恶臭掀开那团污水，想去确认是否真如眼前所见的那样。

    可苏青鸾却止步不前了，她几乎是满怀自信，目光先从文嬛儿的身上过，再到小云雀的身上。

    最终，萧九从那一对残渣污水里检出了镶着碧玉蔷薇花的翠玉步摇，精致小巧，却恶臭满盈。

    与此同时，苏青鸾盯着小云雀，骤然勾唇一笑，眸中的自信闪烁着独属于苏青鸾的光，她从绝路中忽然遇见了转折。

    苏青鸾目光像是钉子一样，直将她刺穿，“小云雀，我不用从你口中问出什么了，你再说什么我也不想听了，因为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我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小云雀惊诧的看着苏青鸾，一缕青丝落在额前，她惊疑之后又是不屑的一笑，笑起来的时候鼻息间的喘息吹动那青丝发，“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苏青鸾反口质问，言下满怀成竹，“拜你的珠钗所赐，我把整桩案子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