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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这一点一点累积出的、浓郁如实质的感情,隋然也不会死心塌地信了她四年。 或者说, 爱了四年。 记忆一旦复苏,过往种种历历在目。 陷入爱情的人是盲目的。 阮烁有脾气。 隋然跟朋友提起阮烁,经常用到“小太阳”一类的形容。 阮烁发脾气不仅仅是宣泄不满,表达愤怒。那种状态毫不夸张地说,她就像初冬的暖阳变成炎炎夏日能将人蒸干的烈阳。 她会摔门砸东西,用各种语言大喊大叫,沉默下来又像一只伺机待发的豹子,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攻击意图。 得益于常年户外活动,阮烁的体力和爆发力超出一般同性太多——隋然被阮烁反剪双手扣下的时候,毫无反抗之力。 但这样的情况也很少。 而且之后伴随着无微不至的关切。那种周到足以抹消和掩盖一切争执。 只有分手以后摘了层层滤镜,隋然才真正以旁观者的角度重新认识阮烁,看清她骨子里不知缘何而起的偏执。 王玮跟阮烁怎么说的,有没有煽风点火,隋然无从得知。 但她大致了解王玮,更了解阮烁。 投诉的处理结果是王玮没通过主管考核期,海澄跟她透露过小道消息,念在王玮是多年老员工而且合同没到期的份上,人事部建议他去其他区域——基本等于从零开始。 落到这种地步是王玮咎由自取,他被齐放惯坏了,带废了,他本身性格和行事有失偏颇。 也就意味着他不会主动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会想“以前也这么做的,为什么别的客户没所谓,为什么你客户投诉,而且一次投诉我就要降职甚至丢掉工作”。 齐放也说过类似“你让淮总投诉王玮”的话。 他们对淮总无可奈何,但要找个发泄口,那就只有隋然。 王玮肯定会夸大她跟淮安的交情,讲一些有的没的。 比如:“你看,她刚回来,淮总就来找她”,“淮总自己也说是因为她来的海城”…… 基于事实,得出“她跟那个淮总关系肯定不正常”的结论简直不要太顺理成章。 看人下菜碟儿是这行的基本功。 话术和套路,王玮不缺。 激怒一个人比从他/她身上获取好处更简单。简单百倍。 能够刺激阮烁,让她先去公司总部再来小区的点不多,跟别人有染恰掀其逆鳞。 阮烁独占欲很强。 隋然知道阮烁正在一条看不见的界限摇摇欲坠,退一步云淡风轻,进一步惊涛骇浪。 尽管还有其他人在场,尽管是在随时有人进出的楼道口。 隋然上了一级台阶,和淮安拉开距离,尽力拿出过去那种软绵绵的语调跟阮烁说:“等我一下。” 她能感受到阮烁一刹那的松弛,也听到了她无所谓的哼声。 “谢谢您顺路捎我一程,也谢谢桑总和芮总今日招待,不过跳槽的事情我可能还需要再考虑一段时间。”隋然没有称呼淮总,“鲁经理和杨总今天沟通的结果我会尽快发报告给您。” 快走吧。 隋然在心里说。 她不愿再去想复工以后淮总见识了多少她工作以外的那面。 她也不想当场上演狗血的感情纠纷,把事情搞得更糟糕,淮总没道理掺入其中。 淮总只是一台无情的工作机器。 这么想非常不厚道,很不尊重人。 但事实就是如此。 晚餐大半时间半数人都在聊淮安,而同在一桌的当事人则: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明月照大江。 也不是没有存在感,但这人真的有种置身事外稳若磐石的特殊气场,仿佛旁人说她什么跟她没关系,而这种气场也感染了其他人,至少隋然就没有觉得听芮岚和桑总谈淮安有什么不自在。 “排版按上周四的那版,不要用过于艳丽的颜色。”淮安退后,转身,“辛苦隋经理。” 嗯,淮总果然是一台无机质的工作机器。 “她是谁啊?”阮烁不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甚至带出点儿笑的气声,“隋经理?” “一个挺那……啥的客户。”隋然含糊其辞,没掏钥匙,指了指入口的相反方向,“我跟人合租的,带人不方便,去后面吃个烧烤?” “跟谁合租?”阮烁问。 “不认识。我对门好像是俩男的,隔壁一对小情侣。”隋然说。 临时租房很难,只能找那种民宅改造、分单间出租的所谓的白领公寓。 她太知道怎么捋顺阮烁了。 也是分手带来的好处。 以前俩人偶尔有点矛盾,她脾气一上头也跟阮烁对着干,因为她相信阮烁最后会服软,会来哄她。 阮烁每次都不会让她失望。 纯粹恃宠而骄。 简单点说,就是作。 分了手,她却能拿出以前很少有的体贴,和心机。 合租房三男一女,就算阮烁,也得掂量着来。 “烧烤有小龙虾吗?”阮烁果真借坡下驴。 “那肯定有,但是你不能多吃。”隋然严肃地说,“你肠胃不好。” “半份。”阮烁笑嘻嘻的。 “……”隋然懒得说一个字,甩给她一个明暗不定的眼神自己体会。 阮烁下了台阶,忽然想起什么,“你要不要上去放个包?看着挺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