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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啊。”隋然笑着说,“她没这么容易放弃的。”三顾茅庐来了一次,这才哪儿到哪儿。 淮安给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耐心。一旦认准某个人或某件事,这人的耐性堪称深不可测。 冯老重重地叹了口气,“侬格得寿薛薛,切斤切列帮宁数钞票。” 内容隋然听不太懂,但语气明显介于“恨铁不成钢”和讽刺之间,她直觉不是什么好话,索性假装没听到。反正冯老当着淮安的面也从没有好声好气过,倒印证了淮安对她的看法,老人家跟投资人不对付。 她相信淮安,也了解“淮总”,是基于长期相处以及共事,逐渐形成的印象。冯老和淮安接触不多,本身又对这一行的人抱有意见,隋然无意强行扭转老人家的想法。 每个人所处立场不同,过往经历也不同,并不意味着你欣赏信任一个人,就要摁头别人也作如是观,这点道理隋然懂的,便没再试着帮淮安说好话,心里感叹淮总道阻且长。 放在小桌上的手机亮起的时候,前面隐隐约约传来车子驶近的动静。窝在冯老椅子下的蓝猫倏地无声无息蹿出来,飞一般地跑向前院。 “小香老板来了吧?”隋然拿手机起身,“我出去看看。” 小香老板二十出头,全名陈香秾,跟姚若年纪差不多,是个很沉稳甚至可以用“酷”来形容的年轻女孩。 前天淮安和她去找过小香老板一次,本来是想侧面打听冯老最近几年的情况,然而她们谁都还没开口,小姑娘单刀直入:“老太太知道你们过来吗?她同意吗?” 二连问正中要害,隋然表情管理差点失控,笑着解释来店里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喝她家汤了。 小姑娘掀眼皮冷冷淡淡一瞥的表情,现在回想依然历历在目。 俩人喝了两碗分量十足的小份牛rou汤,淮安出去接电话,隋然后走一步,倒是听过来收碗的小香老板松了口,让她跟老太太带句话,后天晚上来拿点菜。 后天,也就是今天。 走到通往大门的楼道,隋然看了看手机,五点五十八分。淮安三分钟前到家,发了张多rou丛林的照片:「花店这次派的小师傅不走心:(」 放大图片一看,有几株多rou是比上次见的状态萎靡了不少。 隋然边往外走边回:「下周别找花店随机派送了,放着我来[嘿哈]」 淮安秒回:「好:D」 隋然正编辑「小香老板好像来了,我去接她」,忽然听到前面一声唿哨,随即传来女孩清凌凌的声音,“看路好伐?” 小香老板抱着一摞累摞起来的泡沫保鲜箱,看起来有些分量,走路却跟猫似的无声无息。楼道里灯光暗,隋然都没留意小姑娘什么时候离她这么近的,收起手机,伸手去帮小姑娘拿保鲜箱。 “不用。” 小姑娘轻快地扭身从她身旁错开了。 空箱子不用帮忙,不过把装满青菜的箱子搬到外面还是要的。 择菜耗了半个下午,搬送只要十分钟,隋然抱着最后一只箱子跟在一老一少后面出去,听她们“伊拉”“阿拉”说了一堆,关键信息一句也没听懂。 小香老板腿脚不方便开车,小货车是一个看上去比她大几岁的女孩开的。那女孩染了一头红发,让车上的白炽灯光照得格外耀眼,灿烈如火。 红发女孩接过小香老板陆续递来的泡沫箱放在车厢的电子秤上,跟小香老板报重量。 隋然一开始被她那格外具有冲击力的红发吸引,短暂地投去注意,而后发现她歪头跟小香老板说了句什么,眼睛一直看着隋然,一点儿没掩饰好奇和打量。 两人目光相碰,红发女孩勾起一侧嘴角,露出兴味不明的笑。 目送小货车载着小香老板离开,隋然满心失望。 她以为小香老板那天让她给老太太捎句话“来拿点菜”,是暗示到时候会有一次对话机会,但没想到小姑娘说的“拿菜”就真的只是一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 冯老把小香老板给她的现金钞票放进裤子口袋里,说:“你跟你朋友,和小香的那个朋友一样,喜欢小囡对伐啦?” 隋然:“……啊。” 隋然:“啥?” 她才反应过来红发女孩的目光意味是什么。 隋然顶着微微发热的脸,说:“是……对的。” 冯老又问:“你喜欢你那个朋友啊?” 隋然点点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冒出一句:她也喜欢我呢。 脸更热了,整个人都热了。 隋然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听冯老在后面笑出了声。 但笑声听起来让人不太舒服,说冷笑不算冷笑,分明带着嘲弄和戏谑。 隋然回头看她,昏暗朦胧的灯光下,她看不清冯老的表情,只看到两点掩藏在眼皮下忽隐忽现的光。 人上了年纪,眼睛多少会长出病理性的阴翳,但也有些人拥有特殊的保养机巧,总能保持一双清明而通透的眼,带着释然一切的天真,也带着不饶岁月的锋锐。 冯老是后一种。 “你朋友,不太瞧得起我。”冯老背着手,似乎觉得说这话有些掉身价,撇撇嘴,“我不要她看得起,你朋友也不是好人。遮遮掩掩,不够敞亮。” 隋然“怎么可能”到了嘴边,硬生生被后面那句逼退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