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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婢 第47节

    西蛮那么远,两国敌对得这般厉害,万一公主嫁过去被欺负了怎么办?退一万步说,即便公主只能嫁人,柳煦儿也希望是能够令她幸福美满的如意郎君。

    “这种事却由不得你。”文潮支颚看她要哭不哭,“不过,我说过我能帮你,只要你肯嫁给我。”

    柳煦儿扭头看他,文潮笑得温柔似水:“你既然那么喜欢她,为了她的终生大事,便拿你的终生大事来换取,这么说总不过份吧?”

    柳煦儿盯着他,半晌蔫嗒嗒低头:“我还是不要。”

    “……”

    “公主说得对,我不是非你不可,说明我并不是喜欢你,这样嫁给你对你也不公平。”柳煦儿坚定说:“而且若是让公主知道我是因为这种原因嫁给你,她一定很生气、她还会怨我、愧疚于我,那只会让她不高兴。”

    “再说公主又不是自愿的,她也不想违背她对我的诺言。不管她能不能做到,我曾答应公主我就得遵守约定。”柳煦儿揉了揉眼睛,一扫阴霾努力振作:“我还是去求爹爹好了,他肯定有办法的,没见到他亲口对我说,我不能放弃。”

    文潮冷眼看她起身欲闯常欣宫的坚决背影一顿:“还有,文潮。”

    “我也不喜欢你这样威胁我。”

    文潮慢慢说道:“我不是威胁,我只是实话告诉你。”

    “你自己心里清楚师傅什么样的人,你现在便是不肯面对,迟早有一天还得来求我。”

    柳煦儿险些没憋住泪洪决堤,哭着跑了:“文潮大坏蛋!”

    伴随那声‘大坏蛋’扬长而去的影子很快消失在眼前,看来是把她气得连勇闯常欣宫求爹爹的事都忘了。文潮听见一声嗤笑兴灾乐祸地响起:“这才知道你有多坏,却不知你骨子里远比她知道的还要坏得多了去。”

    文潮耷着眼皮没有去看那个去而复返躲起来偷听墙角的没品女人:“回来得这么快,谅你也请不动师傅他老人家吧。”

    徐徐踱步而出的龚玉拂眼底滑过一丝冷怒,不过她与文潮斗了这么多年,对方知道她的软劝,她又何尝不识文潮底细:“柳公办不了的事情你却有法子,我却是不知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本事。”

    “我可没说师傅办不了,我也没说我办得了。”文潮舒然抬眉,他确实有法子阻止安晟远嫁和亲,却不代表那个法子柳煦儿会真心想要。

    “柳公说了这事谁也别插手,尤其是你。”龚玉拂当然不会没发现他根本就是在糊弄柳煦儿:“文潮,我发现你这几年心野得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羽翼已丰,柳公便治不住你了?”

    “怎么会?我文潮从始至终敬重师傅,别是你想挑拨离间,师傅又岂会信你。”文潮慢悠悠地起身,轻掸轻袂,好整以暇,“我不过是好奇,师傅既然将煦儿送去安晟公主身边,却为何不管不问,你猜他到底想做什么?”

    “干卿底事,管好你自己吧。”龚玉拂白眼一翻,撇头迈入宫门。

    文潮不置可否,瞥了一眼柳煦儿离开的方向,扭头进了常欣宫的绯红大门。

    第64章 邢正义   邢大人:大可不必

    柳煦儿一气之下跑远了, 等回过神来想再找去常欣宫,犹豫的步子却迟迟没能重新迈出去。

    她知道文潮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既然爹爹明明知悉安晟公主将要和亲远嫁却不肯出来见她, 那只能说明爹爹心中已有打算,恐怕是真的不会出手帮忙了。

    可举目四望, 漫漫长廊宫闱深深,除了爹爹柳公酌, 柳煦儿实在想不到还能找谁帮公主。

    隐约间,脑壳又在隐隐作痛了。

    似乎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脑子嗡嗡作响, 她一个字也听不清。柳煦儿咽唔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越来越响, 越来越疼, 直到缓慢靠近的人从背后伸来一只手, 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胸腔肺腑骤然一震,柳煦儿蓦然回神,下意识反握住对方的手, 视线仓然高抬, 方与手的主人四目相对。

    邢严似乎也被吓了一跳,面露讶色:“柳姑娘……?”

    来人是邢严,柳煦儿却是一愣, 好半晌才像是确认过来一般,虚虚松开他的手:“邢大人, 怎么是你呀?”

    邢严细细打量她无甚血色的脸蛋:“你脸色很难看,身子不舒服?”

    柳煦儿一身虚软,堪堪抹过汗津津的额门,起身的时候没站稳, 见状邢严作势抬手去扶,谁知柳煦儿一把搭住他的手,苦着脸要吐不吐:“呕。”

    “——!!!”

    起初还有些担心柳煦儿的邢严寒毛瞬间炸开了,好在她只是干咳两下,没有真的吐出来。等到柳煦儿脸色稍稍平复一些,难得做一回好人好事的邢严身躯绷得挺直,脸色比柳煦儿还要糟。

    “对不起,我没想要吓你的。”

    缓了好半晌,柳煦儿终于恢复一丝元气,瞅着邢严乖乖道歉:“最近这段时间总是这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好刚才没真吐你一身。”

    邢严板着脸,眼角微微抽搐:“万幸。”

    看来真把他给吓得不轻,柳煦儿怪不好意思,主动转移话题:“邢大人怎么入宫来了?难道宫里又有命案发生?”

    没办法,有大理寺的地方少不了有案事发生,柳煦儿都习惯了。

    提及本职所在,邢严正色道:“太后六十祝寿当日我并未在同行之列,听闻那日宴上出了些岔子,此番特奉陛下旨意入宫觐见皇后娘娘,交接余下事宜。”

    柳煦儿恍然,果然还是为了案事。

    邢严轻咳一声:“自上回一别之后,柳姑娘似乎清减些许。”

    “有吗?”柳煦儿低头看看自己,“兴许是这趟来回佛台山没休息好,回来以后公主接着又病了。你是没见着公主才是真的清减许多,我瞧着都快愁死了。”

    提及公主安晟,邢严神色复杂,心中更是滋味杂陈:“你们主仆感情真是好。”

    柳煦儿闻声一愣,抿唇垂眉,却不似上回满面欣喜,坦荡无畏。邢严敏锐察觉她的异样:“怎么了?莫非你与公主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柳煦儿摆手连连,“公主很疼我,我也很喜欢她。”

    倍受公主不喜的邢严听得内心直流血,只是后面柳煦儿的声音越来越轻:“可是问题不在我们身上。”

    邢严静下心来:“你若有何难言之隐,或可与我道之一二,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定不推辞。”

    柳煦儿瞅他一眼,讪然低垂脑袋,然后又一次抬起来,定定看他:“邢大人,您乃朝廷命官,日日议朝,对当下朝局理应比我这样的小宫女更清楚才是。”

    “这是自然。”邢严诧异地打量柳煦儿,不懂她为何有此一说。

    柳煦儿迟疑着说:“我听说西蛮来犯,又要与大成打起来了。”

    “西方蛮子觊觎我大成朝富足之资辽阔疆土,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犯。但我大成绝不畏惧,便是再来几场硬仗,势必也要夺回失守的城都!”这事在军中急报传回上京之时已经在朝中议过无数次,邢严理解后宫的人有所耳闻并不稀奇。只是目前西蛮来势虽汹,但大成根基犹在,倒不至于令人心惶恐至斯,连不像是会cao心这种事的柳煦儿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柳煦儿听得一愣一愣,她对国事不了解,本以为成朝已属形势大危,但听邢严之意却并非如此?“依邢大人之意,您认为此次两国再度交锋,应主战还是主和?”

    邢严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大成并不惧怕西蛮,但近两年地方天灾不断,隐隐有些迁都那年的急迫之势,而且朝中不少老臣已经厌倦了连年征战的日子,主和的倾向确实更大于主战之声。”

    柳煦儿小脸一白,邢严静静端详片刻:“是谁与你提及外廷之事?安晟公主?”

    “不是她。”柳煦儿虚虚摇头,“如果可以,我宁愿公主不参与这场纷争。”

    邢严面色一肃:“怎么回事?”

    柳煦儿没忍住眨着泪目:“邢大人,如果大成确定以和为贵,公主是不是就真的只能远嫁西蛮走和亲这一条路?”

    邢严宛若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傻住了:“安晟公主要和亲西蛮?你听谁说的?”

    柳煦儿不答反问:“邢大人只需要回答我一句话,是不是只有牺牲公主的终生幸福,才能换来大成的国泰民安?”

    “当然不是!”邢严暴怒,“拿一名柔弱女子来换取一个国家的安定与和平,那不过是一种懦夫行为!尤其蛮子荒yin无道、残忍嗜虐,昔年惨死异乡的安图公主便是前例,万不能再有下一个公主遭受其害!”

    原来和亲西蛮早有先例,太上太皇时期贪图享乐荒废国事导致国运急衰,那时西蛮正值鼎盛时期,曾经掠夺大成边陲五座城池,其势比现在还要凶猛。当时皇帝提出以和为贵,派出十多位议和使者出使西蛮,割地献偿不说还将大成的公主送去和亲。

    那一次之后两国战事算是消停了好一段时间,谁知不过几年西边便传来公主遭受虐杀身亡,蛮子再度来犯的消息。

    若非后来出了位廉政爱民的太子也就是先帝,与当时还处在皇后之位的太后娘娘母子力挽狂澜,恐怕大成早就该亡了。

    柳煦儿听得心惊rou跳,之前不知道还有其他公主的先例倒也罢,现在知道先例这么惨,更不能让公主和亲了:“那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和亲的吗?”

    邢严顶着满面怒容,瞥向柳煦儿焦虑万分的神情。无风不起浪,他不知道柳煦儿是从哪里听说这事,或许是从安晟公主口中得知,或许是从她的养父柳公酌口中得知,恐怕公主和亲一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如此一来他绝不能坐以待毙:“主和虽多,但若以这种方式议和,我绝不认可!”

    邢严本就是个主战派,现在也不过是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罢了。他告诉柳煦儿不必担心,他会回去找其他人商量对策,明日议朝联合抨击此事。

    柳煦儿登时被他扶起主心骨,若是能从外廷进行抵制,那绝对比她一个深宫里的小小宫娥更能掀起大风大浪。这时柳煦儿方露出自她得知公主将要和亲西蛮之后的第一个真心笑容。

    梅侍官找到她的时候,邢严已经风风火火地跑了,柳煦儿一拍脑门:“忘了告诉邢大人上回他让我留意的那件事了。”

    “什么事?”

    闻声,柳煦儿扭头一看:“梅jiejie,你怎么来啦?”

    “殿下到处找你呢。”梅侍官端了她一眼:“方才你与邢大人在一起?他让你留意什么事?”

    柳煦儿连忙捋起袖子,告诉梅侍官上回邢严怀疑水井女尸极可能是缀华宫里的人所为,证据是女尸曾与凶手发生缠斗,并抓伤了对方的手:“我回去以后有替他留意过,可是大家手臂上都没有类似的伤疤……”

    “不过我有。”

    梅侍官神色一顿,目光落在柳煦儿捋起袖子的那截白皙手臂。手臂上的划痕较之上次又浅了许多,几乎已经被完全抹除。但柳煦儿落井当日,事后梅侍官曾将她带回房里为她检查伤口,那道伤痕还是她主动提醒柳煦儿的。

    梅侍官吸呼不畅,面上飞快掠过一丝挣扎与隐忍,被她很好地掩饰在平静之下。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柳煦儿轻轻抚摸上面那道与雪白肌肤几近融为一体的痕迹,心中的迷惘与怪异编织成无形的网,丝丝缠绕将她束缚。

    隐约间柳煦儿好像意识到那是什么,可她却怎么也理不清楚说不明白。

    “那就别看别想了。”梅侍官伸手替她将袖子轻轻放下:“回头我会替你跟邢大人说说,咱又不是大理寺,查案子不在行,既然没找着他想找的,这事便还是交还给邢大人自己去处理吧。”

    柳煦儿看着她的动作,点点头。

    “回去以后也别多想了,免得殿下瞧见,又是心疼又着急。”梅侍官领着柳煦儿往回走,低声喃喃:“本来最近的事儿就已经够多的了。”

    第65章 临行   柳煦儿恍然,原来公主什么都知道……

    听说公主在找她, 柳煦儿返回缀华宫。公主寝屋一片静谧,她蹑手蹑脚来到榻边,一屁股还没来得及坐下, 就被里侧传来的声音给冻了个激灵:“去哪了?”

    柳煦儿从绣墩弹起来,摸着受惊的小心肝:“公主, 我把你给吵醒啦?”

    原就只是闭眼假寐的安晟掀开眼皮,幽幽扫了过去:“你没吵醒我, 是我吓着了你。”

    柳煦儿摸过绣墩悻悻坐下:“我还真被你给吓了一跳。”

    “……”

    安晟没听出反省之意,心中气闷又腾升一截:“你一大清早去哪了?”

    “就、就在宫里随便走走,没去哪呀。”柳煦儿吱吱唔唔, 含糊其辞。安晟却不是这般好糊弄的人:“随便走走, 能从缀华宫走到常欣宫?”

    柳煦儿一听, 公主门儿比她还清, 根本糊弄不过去, 一时间有点小紧张:“你怎么都知道啦?”

    安晟幽幽瞥她一眼,将脸别回榻里侧:“我能知道什么?我不过怕这会儿生着病,若你又在外头遇上什么事, 便是下榻赶去都赶不及。”

    公主自个还病着, 却处处为她着想忧虑。柳煦儿心中万般触动,半是酸涩半是甜:“都怪煦儿不懂事,老是惹公主担心。”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安晟阴云转晴,正待仔细问问她跑去常欣宫究竟只是去见她干爹, 还是那该死的文潮时,一扭头却见柳煦儿眼眶已经蓄起了汪洋大海:“要是以后没了公主,煦儿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

    安晟忙不迭从床里掀起来,揩去泪珠摸摸小脸, 慌张得不要不要:“我不是凶你、怪我怪我,是我小题大作,我再也不吓你了。”

    柳煦儿环住公主细腰,埋在她平坦的胸脯蹭眼泪:“我不怕你凶我,也不怕你吓我,我就怕你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