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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娇 第5节

    她笑着朝着孙mama道:“既然是祖母给的,我自然是要收下的,不过孙mama你们可不许笑话我,说我年纪小不懂事,抢了祖母院子里的下人使唤才是。”

    孙mama眼角挂着虚笑,听得沈青稚同意,她笑道:“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儿,姑娘愿意收下,老夫人心里头才妥帖,这也是姑娘的福分。”

    “你们几个,还不快点过来给姑娘见礼!”

    万福堂出来的那三个丫鬟婆子,赶紧上前给沈青稚行礼。

    这三人,一个看着就精明算计mama,两个年轻貌美丫鬟,通通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也正好了,一个贴身婆子,两个贴身丫鬟,万福堂里那位老太太可都算计全了,沈青稚心头冷笑,她才刚回京呢,府里头就软的硬的都想拿捏她。

    眸光淡淡从那三人身上扫过,她让贴身丫鬟书客拿了打赏的银钱,递给跪在地上的三人,这事儿便算是应下了。

    孙mama心头悄悄松了口气,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这瞧着清冷不好说话的三姑娘,竟然是这般的好拿捏。

    当下孙mama也不敢不多留,赶紧起身告退。

    ……

    孙mama前脚才走,后脚梅氏就带着丫鬟婆子,沉着脸从外头进来。

    沈青稚瞧着梅氏的神态,双眸泛红,神色憔悴,前头恐怕是哭过一回,这都来不及整理,就匆匆来了漪澜苑。

    “母亲。”沈青稚起身行礼。

    梅氏瞧着沈青稚那张比外头积雪还冷然的玉润娇颜,她心头握着一股气,想着池青莲从昨天她回府开始,连带的委屈。

    梅氏上前一步:“青稚姐儿。”

    她对上沈青稚平静无波的双眸,眼里泛起nongnong失望:“稚姐儿,你不过才回京什么也不懂,为何这些年日日修佛养性,却还是这般咄咄逼人的性子,十年前你便厌极了她!如今都十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般?”

    沈青稚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眼里透着无辜,不解看着梅氏:“女儿不知母亲说的是何事?”

    梅氏冷笑:“当年青莲姐儿痛失双亲,初来乍到你不喜她,大冬日里把她推到结了冰的池塘,差点就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如今你一句不记得她,就想轻轻揭过?”

    “就算当初的事你不记得,那如今呢?如今你青莲姐都那般跪在老太太院子里,低声下气给你道歉,你为何还不肯原谅她?还要仗着自己的身份就想把她逼出侯府?”

    沈青稚站直了身子,双瞳孔乌黑,瞳眸里疏冷得像藏了斑驳星河,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哑意:“母亲要女儿原谅她什么?女儿回京还不足一日,何曾说过表姑娘半句不好?”

    “女儿不懂,母亲好端端为何怪罪于我?”

    梅氏愣住,她竟不知如何反驳,也实在拿不出自己嫡亲的女儿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沈青稚慢慢往前迈了一步,几欲逼到梅氏跟前,声音清寒黯哑:“就如当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年池家表姑娘落水,母亲可信过女儿一分?母亲觉得愧对池家,那为何连带这女儿,都要同你承受那份愧对?”

    一时间,梅氏无言以对。

    她只得揪着青琼居一事不放:“当年的事先不论,如今你不就是因着青琼居记恨青莲么?那不就是个院子?本就谁住都是一样,而且你青莲jiejie自小身子骨就弱,那年失去双亲后,她更是受不得刺激。”

    “你难道要硬生生逼死她的命去,才甘心不成?”

    “身子骨弱?受不得刺激?”沈青稚咬着这几个字,巴掌大的小脸上神色冷厉微绷,“难不成在母亲看来,女儿这副天生心疾的身子骨,就是铁打的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5章 长兄

    “这些年,母亲心里头可有我半分?母亲难道不觉对女儿我有丝毫亏欠?”

    论起沈青稚幼年旧事,梅氏自知理亏,却比不过她心里对池家的遗憾和愧疚。她看着眼前唯一的女儿,脑海里挥霍不去的却是池家上下惨死的画面。

    她颤着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你与她,若论身份,你们本就天差地别,你又何须事事与她争?”

    “青莲姐儿生来就比不得你尊贵体面,也比不得你在府中有爹爹兄长、嫡姐外祖母、护着。可青莲姐她有什么?她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我若是不对她好些,这上京城还有谁能顾着她?”

    “你自小生在侯府,再不得宠,也依旧是金尊玉贵的姐儿,你得了十分宠爱,我就算多宠她八分也比不得你生来的富贵。”

    说到这,梅氏有了几分底气,她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泛着尖锐:“青莲姐儿她什么都没有,偏生体弱多病,若我不多护着她,她恐怕早就悬梁自尽,跟着惨死的池家上下一同去了!所以就算你多让她一分又如何?”

    梅氏这话,无异于抛开沈青稚的五脏六腑,狠狠的戳刀子!捅碎了她对于这位生母,最后的一丝希望。

    沈青稚瞳孔骤然一缩,心头震荡。冷淡漠的双瞳内泛起嘲弄,喉间苦涩蔓延,本是红润的樱唇,在倏忽间变得苍白无比。

    伸手捂着心口,整个人晃了晃,向后退了小半步。

    “姑娘!”书客惊呼,赶紧伸手把沈青稚给扶住。

    “你这是?”梅氏愣住。

    沈青稚半靠在丫鬟书客的身上,她嘴角轻抿嘲讽道:“母亲难道忘了,我这心疾也是打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病症。”

    梅氏只觉得荒唐,不确定问:“这些年,你在外头静养,不该是早就好全了?”

    她还想再问什么时,季mama从外头闯进来,开口就嚷嚷道:“夫人不好了!”

    “怎么了?”

    “青莲姑娘恐怕不大好了,姑娘醒来后,说做了噩梦,后头瞧着夫人不在她屋里,这会子心神震荡,姑娘她又吐血晕过去了。”

    梅氏看向沈青稚那张冷白静秀的脸,巴掌大的脸上隐隐泛着病气,她眼中闪过迟疑。

    季mama瞧着梅氏面上的迟疑,她一咬牙扑到在梅氏脚边,哭喊道:“夫人,这侯府上下能护着青莲姑娘的也只有夫人你一人,夫人青莲姑娘命苦啊,如今也只剩夫人怜惜。”

    梅氏不再迟疑,转身离去。

    她却未发觉,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身后的娇人儿,终于支撑不住,软软的倒了下去。

    门外,有人沉着脸进来,把沈青稚给打横抱了起来。

    ……

    “姑娘醒醒。”沉沉黑暗,无尽坠落的深渊里,沈青稚似乎听到了丫鬟书客带着哭腔的声音,还有大jiejie的沈苓绾的惊呼声。

    然后有人把她给小心抱起,接着她被那人轻轻放进软如云絮的锦被里头。

    那人的手稳健有力,胸膛宽阔,身上带着一阵好闻的香,那香似乎是皂角洗衣后留下的草木香,而不是她梦里常出现的,令人心安的佛香。

    不知过了多久,沈青稚终于从沈长的黑暗里,挣脱出来。

    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眼角湿润,竟不知何时悄悄哭了。

    “青稚。”一阵夹杂着皂角的草木香从鼻尖掠过,她只觉得额头一凉,修长好看骨节分明的手,拿了凉水泡过的软帕,小心垫在她额间。

    这声音。

    是谁?

    沈青稚抬眼望去。

    她才发现整个闺房里静悄悄的,床榻前坐了个高挺峻拔,眉清目朗男人。

    男人五官轮廓分明,乌眸深邃,举手投足间又透着股文雅内敛的书卷气息,那俊逸的面容若是细细瞧去,竟与沈苓绾有着七分相像。

    “大哥哥。”沈青稚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沈言珩长臂一伸,把沈青稚给摁回了原处,声音不免带上苛责:“好好躺着,还嫌把自己折腾的不够?”

    他微不可查一叹,伸手摸了摸沈青稚的脑袋,嘴角的弧度泛着温和:“是哥哥的疏忽,我若早些回,meimei便不用这般委屈。”

    那手很暖,轻轻的摁在她的发旋上,不同于姑娘的娇软,反而掌心宽大,五指指尖是积年累月下来的薄茧,和记忆深处那双教她读书练字的手略有些相像。

    委屈吗?

    沈青稚深深闭眼,眼瞳深处泪光朦胧。

    今日自然是委屈的,只是那情绪被她压得极深,心里想着至少有外祖母宠着,长姐护着,哪怕前路艰难,她都能守着本心。

    只不曾想今日,十年不见的长兄,瞧着她语态温和的这么一问,却是令沈青稚心头翻江倒海苦涩震荡。

    许久后,沈青稚平复情绪,她抿唇摇了摇头,眉眼弯弯带着期许看向沈言珩:“既然大哥哥回来了,日青稚便不委屈。”

    沈言珩听得沈青稚的回答,他深邃的眼底闪过轻微诧色,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打量:“青稚,难道不要我替你做主?”

    他是淮阴侯唯一的嫡子,府中世子,自小就是老太太真正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孙子,就算是梅氏这个继母,也不敢真的得罪他半分。

    而沈青稚摇了摇头,意有所指:“不过一个院子,这算不得大事,meimei不会委屈自己的。”

    姑娘闺阁,沈言珩也不好久呆。

    他抬手取了沈青稚额间垫着退烧的冷帕,亲手拧了个新的换上:“meimei好生休息,明日我再来瞧你,若是有什么事儿meimei解决不了,尽管找你大jiejie,你大jiejie若是做不了主的,我给你们做主。”

    沈言珩离去后,不一会功夫沈苓绾从外间进来。

    她进来后先是探了探沈青稚的体温,稍稍松了口气,拍着心口道:“meimei今日是吓死我了,若不是大哥哥来得及时,恐怕你脑袋得跌在地上磕破了皮才是。”

    沈青稚半个脑袋都缩在锦被下头,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沈苓绾道:“好jiejie是我的不是,让你担心了。如今外头情况如何?表姑娘可是搬出青琼居了?”

    沈苓绾嘴角掠过一丝嘲笑:“你这可足足昏睡了大半日!你都病成这般了,她还能不搬出去?前头祖母派了几个厉害的婆子,二话不说就把她给挪到客院里去。”

    “不过meimei收了主母送来的丫鬟婆子,也算是一石二鸟之计,不过下次可千万别这般了,不值当。”

    今日老夫人要往沈青稚身旁塞人,沈青稚本想这宁愿得罪老夫人也要把人给拒了,不想那时她恰巧看到匆匆而来的生母梅氏。

    梅氏会来漪澜苑,不过就是那几件事而已。

    于是沈青稚将计就计,不动声色激怒梅氏,然后令梅氏对她恶言相向。

    没想到本想装晕的她,却真的因梅氏话语中字字如刀,以及连日来车途劳顿心神震荡,她就真的病晕过去了。

    沈青稚这一病,漪澜苑上下鸡飞狗跳,闹了好大的动静。

    那三个新上任的丫鬟婆子,正是急于表功的时候,老夫人把人寻过去一问,再三人添油加醋一说。

    本想要磨一磨沈青稚性子,并不是真的打算让池青莲搬出青琼居的老夫人,只觉被人狠狠打了脸面。

    老夫人当场就砸了万福堂里的东西,一叠声的吩咐几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婆子,直接上青琼居,把郎中口中病得已经下不了床的池青莲,二话不说挪出青琼居,送到了还未收拾好的客院里头。

    ……

    梅氏那边,听说沈青稚昏迷时她只觉得定是装的,又怒气冲冲的往漪澜苑里去。

    等她到了漪澜苑,她却只见得丫鬟婆子都战战兢兢的守在闺房外头,闺房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梅氏要进去,外头的丫鬟自然不敢拦着,轻手轻脚给她开了门。

    等她进去后,才发现闺房里弥漫这一层浓重的药香,而沈青稚面色苍白眼眸紧闭,躺在床榻上,榻前坐着一身形颀长的男人。

    这时候男人回头看向梅氏,神态冷淡,神眸深处是一闪而过的凌厉:“母亲来了?”

    梅氏一愣,许久后才认出来,这人似乎是她许久未见的继子沈言珩,只是这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竟然是一点消息都得到。

    她一向惧怕这个自小就过分老成的继子,赶忙收了脸上的惊怒,声音带着试探道:“大哥儿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