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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抬起头。在一瞬间的定格中,他看见对面所有的正义巫师脸上的悲怆。哈利波特碾碎的不仅是自己的生命,更是那些人心头最后一抹光。预言球曾经告诉他们,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能打败伏地魔,那就是哈利波特。所以他们没有放弃,即使在邓布利多死后,胜利女神逐渐染上黑暗的颜色,也掏出他们的魔杖,战斗到最后一刻。 一声尖锐的鸦鸣戳破寂静。他的心跳声和那些过去的声音消失在人群的欢呼中,德拉科张开嘴,有些茫然地环视周围,好像到这时才想起自己属于哪一个阵营。 “求你,德拉科,不要去当食死徒。”那个还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时至今日,他仍能感觉到对方落在他耳廓的热气,只是很快又被冰冷的空气驱散。他的嘴在笑,在亲吻,他的手臂高扬着拥抱身边的人。可他的灵魂却深深跪下去,跪在对面那群人的眼泪和嘶吼里,仿佛这辈子都无法拔出自己。 在胜利的一周后,整个巫师世界都从预言家日报上听闻黑魔王将对凤凰社的几个年轻成员处以死刑的消息。之所以说年轻,是因为年长的一批大多已为最后一战献出生命,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也在食死徒狂欢的盛宴上被折磨致死。伟大的战争需要伟大的祭祀品,而黑魔王将最好的祭祀品留到了最后,他要让全世界目睹,追随波特的年轻生命将如何陨落。 赫敏·格兰杰与罗恩·韦斯莱的受刑时间被安排在最后一天,根据审判,他们将在精心控制的钻心咒语下缓慢的死去。德拉科躺在铺满丝绸的床上,可梦境却一次次将他拖进阿兹卡班……拖到红发男孩身边。他在梦中想象过那双眼睛的样子,不确定它们是否还是渗透着海水的蓝色。男孩已经很高很瘦了,然而囚禁是否仍在吸走他的血rou?他已经失去所有快乐的记忆了吗?那里面是否包括…… 噩梦总有醒来的时候。汗水会将他的眼皮和枕头浸湿,他会拼命喘气,用手捂住心脏,感到母亲的摇篮曲也拯救不了的恐惧。生命正从他体内流逝,悲伤在这种巨大的恐惧面前只是顽强的蛆虫,它原本是惯于啮咬的,然而当rou体腐烂到一定程度,疼痛也就无从说起。 “求你,德拉科,不要去当食死徒。你会害了你自己的,求你。” 他的生命在离开他的瞬间已然腐坏。不过这也没什么可惜的,亲爱的,你看。这双手曾经修好过消失柜,这双眼曾经目睹邓布利多与哈利波特的死亡,这张嘴曾在这一切发生时纵声大笑。所以,亲爱的,这真的没什么可惜的。 “德拉科,你在干什么?” 匕首无声地跌落在地毯上。“我在阅读,mama。”他愉悦地朝门外说。置于膝上的手掌握紧再舒展开,重复几次,让更多血液涌出来,然后开始阅读。红色的液体打湿了柔白的纸张,轻柔地覆上去,好像抚摸到那人灿烂的头发。 在第十一道伤痕愈合前,他被指派去阿兹卡班监督一项任务,销毁食死徒曾被囚禁的资料。那是他加入食死徒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罗恩·韦斯莱。 他背对他躺在单独的囚室里,蜷缩着。红发被灰尘染成一种晦暗的橘色。单薄的衣料上顶出一个个小的、脊椎的节。现在是冬天,摄魂怪使阿兹卡班又比别处更冷,然而男孩并没有发抖,他一动不动。 “……这是被允许的吗?”他的骨头生疼。“如果他在行刑前死了,你们谁能负责?” 囚室被打开了,摄魂怪们接二连三地离去,无言地表示对他的服从。如今他的家族俨然是威严的象征,正如从小他一直渴望的那样。 他走进囚室,缓慢地跪在男孩面前。 也许是感觉到气温的回升,男孩的身体颤了颤。德拉科手腕上的伤痕隐隐作痛,他的手离男孩只有几英寸。几英寸之外是天堂,亦是地狱。是风雪中垂死者捡到的一根木柴,远不够他取暖的,可这根木柴却燃起了他内心回光返照的热。眼泪和血液在体内冒着气泡,所有能够证明他生命的东西短暂地苏醒,他握住了男孩的手,将他翻转过来。当他尝试把他抱上膝头的时候,他惊讶他变得如此之轻,好像他生命中从未拥抱过这么轻盈的东西,原先丰实的血rou、骨骼融化成一团羽毛,温柔地贴着他。 他吻他干涸的嘴唇,紧闭的眼睛和额头,将头埋进他颈侧。恍惚间他意识到自己再也不可能闻见肥皂的清香味,从陈旧的衬衫衣领下渗透出来。肥皂和衬衫都是死物,是他怀里的人赋予了它们绝望的内涵。罗恩·韦斯莱能够毁掉的东西太多了,他永恒地改变了他的生活,通过彻底掏空一些字眼的意义,比如爱情。这种毒会继续蔓延下去,蔓延至婚礼、家庭,蔓延至香槟、摇篮曲。 他点燃魔杖为彼此取暖,同时将他抱得更紧一些。他上一次这样抱他是什么时候?他记不清了,或许根本没有。他们的争吵从一年级开始,纠缠从五年级开始。在级长盥洗室的第一次擦枪走火就是愤怒与挑衅的产物,直到他们在有求必应室分享唾液和身体,也总是争抢着、抱怨着分头离去,小心避开那些多余的步骤。他们都有太高的自尊,发誓在对方越界前绝不犯错。游戏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延续,直到罗恩·韦斯莱触碰德拉科最深的底线。 “求你,德拉科,不要去当食死徒。你会害了你自己的,求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