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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金屋囚质子 第83节

    喉间一动,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她掀起眼皮瞧他,琥珀色的瞳孔里覆着一层绵绵春雨,撩人欲醉。

    他想推开她,也该推开她,再待着,自己必然会舍不得走。然而一对上她,他的手便僵住了,怎么也抬不起来。

    “你昨晚,不喜欢么?”他久不说话,梁缨等得急了便追着问。

    元千霄摆正脸,直接抱起她往浴房里走。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一旦陷入沉迷,他怕自己会想尽办法留下。

    那样的他,她一定不会喜欢。

    “你便答应我吧,只要你答应明日带上我,我……”她乖巧地靠在他的肩头,软声地求,声音勾人地紧,细声细语道:“我什么都愿意。”

    “嘭!”元千霄踢开房门时,冬兰吓了一跳,急忙捂嘴低下头去。

    浴池内已放好热水,上头铺着零散的桃花瓣,水雾弥漫间,有暗香浮动。

    第68章 他回来了   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白雾弥漫间, 元千霄默然放下梁缨,径自往前走去,背对她解开衣衫, 露出精瘦结实的身躯, 肩宽, 腰细, 腿长。

    那只雄鹰在发丝下若隐若现,依旧展翅飞扬。

    梁缨静静地坐在一旁, 左右摆着脸瞧他,她以为他会做什么, 然而他什么都没做, 褪完衣裳后自顾自下了浴池, 背靠池壁坐着,一语不发地, 该是在想事。

    浴池里有个石块, 而这石块比水面要高一寸,可坐人,也可躺下两人。

    她提着裙摆坐上石块, 伸手拨了两下池水。记得前世有一幕, 他在这池边问她,“你是不是希望我死在战场上?”

    那时, 她心头覆满恨意,何止希望他死在战场上,甚至希望他们淮越国将士都死在战场上。他听后许是生气了,将她拉进了浴池里。

    若是真算起来,其实她与失忆的元千霄在一起的日子更多,然而那些日子对她来说, 每一刻都是煎熬。

    两人煞有默契地缄口,谁都不说话,一时间,浴房里只留“哗啦啦”的水声。

    元千霄侧过头,见梁缨在想事便收回了目光。

    但愿,那个自己能保护她。

    等了许久,元千霄都没同她说话,梁缨忍不住看向他,他低着头,面容沉着,且眉心锁了细微的痕迹。

    “你在想什么?”终于,她开口了。

    “今晚便开始解傀儡咒吧。”元千霄推开水面,平淡地吐出几字。反正早晚都要解,不如早点解,趁他现在还没陷太深。

    梁缨怔住,但她没多想,脱下衣裳进入池水里,一步步往他身侧走去。

    听得蹚水声,元千霄下意识往她看去,对上她的刹那,视线一顿。水雾有如仙气一般,朦朦胧胧,包裹着她雪白娇嫩的肌肤。

    水流渐渐漫过她的身子,此刻,她正在瞧他,眸中尽是不满和不解,半点不见羞涩。

    他僵直不动,喉间不受控制地咽了口口水,在她站到身前时伸手一扯,将她整个人拉到怀里。

    “你……”梁缨开口。

    “别说话。”元千霄张手从身后抱住她,习惯性地将下巴搭在她肩头,倏地,他收紧手,轻声喊了一句,“缨缨……”

    短短两字,听在耳中却是千回百转,梁缨顿觉心头一紧,鼻尖不由自主地发酸。

    之后,他没再说一句话,就这么抱着她。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浴池里的水并不会变冷,始终这么热。

    浴房外头站着五人,澜语和春翘她们,原以为那两人会久一些出来,谁想,这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且里头也没什么动静,不禁觉得万分古怪。

    五人各自对视一眼,春翘夏槿秋蓉冬兰四人齐齐将目光看向澜语,澜语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惊恐,抬手指着自己,用唇形说,“你们不会是想让我敲门吧?”

    “嗯!”四人极为有力地点头。

    “嗯?”澜语站定,果断上前敲门,尽量用关切的语气问道:“太子殿下,公主,你们俩没事吧?”

    外头的声音传入,直直打破了浴房内的静谧。

    里头两人双双一愣,梁缨侧脸想看元千霄,奈何他不让,捏着她的脸将她掰正,“夫君,我们该出去了。”

    从始至终,她都把他当成是元千霄的另一面,但他,似乎并不这么想。

    “嗯。”元千霄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

    眼下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床缘边,期间,元千霄一句话都没说,他不说,梁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过一刻,元千霄从药箱里拿了匕首和治疗伤口的金疮药过来。他将东西放在床缘边,一件一件地摆好。

    梁缨搅着手猜测,他是一日比一日好,还是五天之后好?

    “唰”,匕首出鞘,刀刃在烛光下闪着银光,刀锋铮然,一看便很锋利。

    梁缨望着匕首深深呼了口气,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是很疼,忍过去就不疼了。有元千霄在,她更不能表现出怕。

    “你要是……”

    “我不怕。”梁缨勉强扯起笑容,牙齿一咬,拿过匕首便在拇指上割下一刀,趁着鲜血流出前,她赶忙将手指放到白净的瓷碗边。

    “啪嗒。”“啪嗒。”“啪嗒。”一滴,两滴,三滴。

    等到第三滴血珠落进碗里时,“够了。”元千霄出声,他一把将她的手拉过去,飞快撒上止血的药粉,再用细布包扎。

    每一个动作,他都做得极为小心,生怕出了差错。包扎时,他的手有些抖,面色也有几分泛白。

    “没事儿,我不疼,真的。”梁缨认真地说着,脑中回想方才,自言自语道:“就刚刚那一下疼,现在已经不疼了。”

    最后一个绳结打完,元千霄抬眸凝视她,用一种熟悉又陌生的语气说道:“再说一遍你喜欢我吧。”

    梁缨靠过去,伸手摸向他的脸,用指腹摩挲,“我喜欢你。”她咬字很重,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

    元千霄漠然地看着她,轻声道:“可是我爱你。”

    “……”这话入耳,梁缨瞬间呆住。

    之后,元千霄没再说一字,也没再看她,他将细布仍在一边,拿起小瓷碗将里头的鲜血尽数喝下。

    梁缨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怕他有什么不适,毕竟风释没说喝下这药会出现如何如何的反应,那一切都不好说。

    起先,身体并没变化,就在元千霄想说她该歇息的时候,蓦然,一阵剧烈的晕眩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像饕餮进食一样地吞噬他的意识。“嗯!”元千霄支撑不住便去抓床缘,骨节用力地发白。

    “噗!”实在受不住时,他往前冲了一步,单膝跪地,俯身吐出一大口鲜血。

    “霄哥哥!”梁缨吓坏了,旋即扑到地上去扶他,慌张道:“霄哥哥?霄哥哥?”

    闻声,元千霄偏头看她,视线已不甚清明,有将死之人的空洞感,唇角鲜血衬得他的面色愈发惨白,他竭力睁眼看她,奈何斗不过蜂拥而来的困意。

    “霄哥哥,霄哥哥……”梁缨抱起昏迷的元千霄试探呼吸,确认他呼吸平稳后,她的心也是半悬着的。

    她搂着他,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脑袋,略带恳求道:“霄哥哥,你一定要回来啊……”

    *

    翌日,晨光穿过门扉中的空隙闯了进来,洋洋洒洒地落在地上。

    元千霄清醒过来,他一睁眼,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梁缨的脸,她在看她,双眼布满血丝,眼下黑晕深重,不用猜都知道她必定是一夜没睡。

    “你醒了?”见他正常地醒过来,梁缨双眼一亮,将眼白处的血丝都压淡了。她凑近打量他,想弄清楚醒来的人究竟是谁。

    “你昨晚没睡?”元千霄皱眉,他一皱眉,身上便会窜出一股杀气。

    “我没事,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若是有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太医。”梁缨费力地撑起身子,将他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急道:“说啊。”他昨晚吐血晕过去,她真真是吓了一跳。

    元千霄沉着脸,眸中神色有几许微妙的变幻,他按住她的肩头,迫使她躺下,冷声道:“你歇息吧。”

    说完,他坐起身。

    “不准丢下我,这次,我一定要跟你去打仗,谁说话都不好使。”梁缨眼疾手快,急急拉住元千霄的手,紧张道:“倘若你不答应,我立马回天巽国,再嫁给别人。”

    元千霄转身望她,神情淡然,比前几日还淡。他扯开她的手,直接跳下了床,“你若是身子不适,我便将你送回来。”

    “嗯。”他为何又变了些。梁缨暗忖,难道三滴血没有一点效果么,非要等到十五滴才行?

    她想事时,元千霄已行至木施前,利落地换上盔甲。

    “十五滴便十五滴吧,我又不是不能等。”梁缨嘀咕一句,强打精神去换衣衫。一转头,浑身僵住。

    日光零零散散地飘着,元千霄身穿银色盔甲,与前世那天见到的一模一样。他背对光线站立,面上无光,徒然显出一丝阴冷。

    纵然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她很清楚,但瞧见他穿成这般模样,她还是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那些梦里,有鲜血遍地的画面。

    “怎么了?”他捧着头盔戴上,目光骤冷,随意扫一眼都会让人觉得自己跌落了刀山之中。

    梁缨摇摇头,一下子,心头涌起了复杂的情绪,细不可闻地说:“没。”

    *

    辰时,淮越国大军按照约定时间出征,元旭中领着一干官员站在城门口送行,号角连绵。

    梁缨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身子不适便在马车里补眠。军队前行可快,尽管马车颠簸,她却还是睡熟了。

    此行一共十万余人,都是军营里的好手。

    等夜幕落下,元千霄即刻下令大军停止前行,就地安营扎寨。他勒紧缰绳环顾四周,这里是片树林,附近也没什么人家。

    “咚咚咚。”元千霄跳下马,大步来到马车前,连续扣了三下车门。

    “哐。”

    梁缨打开马车门跨出一步,周围已经搭起帐篷,地上到处都是火堆,照得天际都在发光。

    她搭着他的手走下马车,心里头开始惦记晚上的事。今晚是第二晚,也不知他会不会转好些。

    行军在外,自然不会如同宫里那般吃山珍海味,全是大锅饭大锅菜。

    用过晚饭,梁缨独自一人坐在营帐里休息,此行凶险,澜语并未跟来,风羿与成谭倒是都来了,与杨卓殊住在一处。

    营帐隔绝了外头的大半声音,她矮身坐在铺好的被子上,对着烛光抬起左手,拇指上的伤已经好地差不多了,再割同一个地方肯定更疼,所以今晚她得换个地方割。

    也不知他打算用什么方式对付鬼族,单单像打城池那般怕是不行。

    “哗啦”一声,元千霄撩开帐帘,他面色如常,将盔甲脱下挂在一旁的支架上。

    “到篁都还需要多少时日?”梁缨无事可做,便用双脚来回点着地面。

    “十二日。”元千霄撩开衣袍下摆坐下,平静地问了一句,“你可是哪里不舒服了?趁现在,回去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