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他想开了 第94节
蒋森涛见状,只觉得心底发寒。 彼时,虞美人——也就是晴眉去世之后,弘兴帝悲痛欲绝,他把自己关在养心阁,既不上朝也不见大臣,连皇太后都拒之于门外,皇太后恨极,便发泄在尚且年幼的薛放离身上。 她让人把离王与他那母妃的尸身锁在一起。 十四日。 整整锁了十四日。 无人送吃食,什么也没有。 这十四日,红颜化为一滩脓水,白骨恶臭阵阵,蒋森涛甚至都不敢去想,这十四日,薛放离是如何熬过来的。 当年他父亲去晚了,从此世上再无蒋晴眉,只有虞美人,后来他也来晚了,少年嘴唇红得好似饮了血,他红着眼睛,状若疯癫,“你们都不想让我活下来,我偏要活下来!” “过去她恶心我,喂我喝她的血,让我食她的rou,她不想我活下去,那么我就算喝她的血,食她的rou,也偏要活下来!” “凭什么你们想让我死我就要死?我要活得好好的,我偏要活得好好的!” 蒋森涛上过战场,手下染血无数,可在这一刻,他却因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感到恐惧。 因为他的仇恨太深刻也太浓烈了。 哪怕蒋森涛从旧部手中接到蒋晴眉的死讯,得知皇太后囚了薛放离,连夜从边疆赶回来,晚了就是晚了。 他什么也做不了。 蒋森涛自诩问心无愧,却与弘兴帝无异,这些年来,都在纵容薛放离。 只因他知道少年时的薛放离有多苦,也知晓他的仇恨有多刻骨铭心。 “是吗。” 薛放离淡淡地应了一声,不以为意,他抬手示意丫鬟不必服侍,而后亲手执起银筷,给江倦喂食,“尝一口。” 心情不好,自然也没什么胃口,江倦摇头,“不想吃。” 他伸手推开,薛放离瞥来一眼,神色还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又给江倦调了一碗蟹粉粥,“喝粥。” 江倦:“我不……” 他还想摇头,薛放离已然把蟹粉粥喂至他的唇边,江倦只好张口吃下。 不过吃下了这一口,江倦还是恹恹地摇头,他拧着眉说:“王爷,我真的不想吃。” 薛放离垂眼望他,竟也没有任何不悦,语气又轻又缓,近似于轻哄,“再吃一口。” 平日在府上,江倦已经习惯了薛放离的喂食,也习惯了薛放离哄着他吃东西,他已经习惯成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却忘了此刻自己身在将军府。 在此之前,蒋森涛从未想过薛放离会有这种耐心,也会待人这般温柔,他看得一怔。 十几年前,跪在地上的少年好似恶鬼,状若疯癫,为仇恨所裹挟。 十几年后,男人一身华服,他气质偏冷,双目轻垂,可看向身旁人的眼神却柔得不可思议。 “若再不好好吃粥,本王亲口喂你。” 他散漫地开了腔,就连恐吓,也是温柔的。 作者有话要说:王爷(已驯服) 咸鱼卷的独特告白:我不想给你送终了。 第70章 想做咸鱼第70章 亲口喂? 怎么亲口喂啊? 心情再差,好奇心也是存活的,江倦看了一眼薛放离,本来只是奇怪一瞄,结果江倦突然想到什么,身体一僵。 亲口喂。 还能怎么亲口喂。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倦沉默了好几秒,选择拿过调羹,他很有出息地低下头,自己一口一口地喝起了粥。 薛放离轻啧一声,好似颇为遗憾,江倦听见了,他咬住调羹,偷偷踩来一脚。 下一秒,江倦的手也被握住,手指被一下一下地把玩,他听见男人含了笑、几近揶揄的嗓音,“怎么,还是想本王亲口喂?” “不想。” 江倦答得飞快,浑然不知有人久久凝视着他们。 说不惊诧是不可能的。 蒋森涛端着酒杯,半天却没有饮下一口,心中感慨万千。 十几年前,他去晚了,此后无论怎么弥补,少年都无动于衷,只冷冰冰地看着他,像是一只刺猬,对所有人竖起尖刺,再也不肯信任任何人。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看见这么一幕。 温情、温暖,又温柔。 他也从未想过,过去的那个少年,有朝一日,会对一个人这么耐心,态度珍而重之。 无论如何,都是一桩好事。 苏斐月说得不错。 ——“他这个王妃,拉了他一把。” 蒋森涛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他站起身来,感激不已地说:“王妃,末将敬您一杯。” 江倦一愣,“哦,好的。” 他不喝酒,就没让丫鬟给自己斟酒,左看看右看看,江倦干脆抢了薛放离执起的酒杯,抿了一小口。 酒杯被抢,手中空空如也,薛放离倒也没有不悦,只是瞥了一眼喝不惯烈酒,眉尖都拧起来了的江倦,低笑几声。 兴许王府上该多备一些果酒。 少年喝醉的时候……最是好玩。 薛放离的神色若有所思。 粥喝得差不多了,感觉大将军和王爷还有话要说,江倦有点坐不住了,他问道:“蒋将军,蒋轻凉呢?” “在他院子里。” 蒋森涛笑道:“我是听他说近来常与你打交道,可是想去寻他?”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抬个杠,江倦问他:“可以吗?” 蒋森涛忙对府上的管事使了个眼色,“王妃不必这样客气。” 江倦点点头,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他的手还被牵着,江倦看看薛放离,晃了好几下,“王爷,我去玩了。” 薛放离瞥他一眼,既不说话,也不搭腔,江倦想了一下,问他:“你也去吗?” 薛放离轻嗤一声,“不去。” 江倦:“……” 那你倒是松手。 江倦奇怪地看着他,只能再晃几下手,薛放离用了点力气,把江倦拉回来,似笑非笑道:“以前只肯待在本王身边,现在倒是喜欢与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江倦一本正经地说:“你们说正事,好无聊,我不想听。” 薛放离“嗯”了一声,心下虽有不满,倒也没有真的扣下江倦,只是吩咐将军府上的管事道:“他素来有心疾,看好他。” 管事规规矩矩地应下声来,江倦的手这才被放开,他和薛放离道了别,跟着管事走了。 蒋轻凉住的院子是良栖院,管事敲响门,随即蒋轻凉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谁啊?” “少爷,是奴才。” “府上人这么多,你不报名字,我哪儿知道你是谁。” “……老赵。” “姓赵的也不少,你又是哪个老赵?” 江倦:“……” 居然连这也能杠,不愧是蒋轻凉,江倦惊住了,蒋轻凉又很欠揍地开了口:“怎么不说话啊?你不会不知道百家姓上你们赵姓排第一吧?你到底是谁?” 管事苦笑一声,江倦在他前面开了口:“你爹。” 江倦慢吞吞地问他:“你喊过爹的人不多吧?” 蒋轻凉:“……” 蒋轻凉:“…………” 确实不多。 书房里一阵哐哐当当的响声,蒋轻凉冲过来开了门,兴奋地问他:“倦哥,你怎么来了?” 江倦诚实地说:“找你抬杠。” 蒋轻凉:“???” 蒋轻凉再一次被噎住,江倦满意了,他探头往里看看,书桌上摊着一本书,纸上也写了不少字,江倦奇怪地问:“你在做什么啊?” 蒋轻凉一撇嘴,“这个月的考核成绩太差了,祭酒找我爹狠狠地告了我一状,我爹罚我把《文苑英华》抄一遍。” 江倦就知道。 蒋轻凉在天黑之前得抄完整本书,他摸鱼摸了太久,这会儿都顾不上江倦,没说几句话就又蔫头耷脑地回去继续抄书了,江倦看看,难得大发善心地问:“要不要我帮你抄一点?” 蒋轻凉惊诧道:“啊?你?” “倦哥,不是我说,你识字吗?” 憋了好半天,蒋轻凉才又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不怪他会这样问,蒋轻凉也没有恶意,他知道江倦一直在乡下长大。乡下嘛,又哪有什么学堂,何况京中也有传闻说他大字不识,所以听见江倦说帮自己抄一点,蒋轻凉才会这么惊讶。 江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