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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师傅摇下车窗叽里咕噜的骂了两句什么南兮没有听清楚,真是背到家了,她想。 冲着车尾气喊:“明明是你撞的我,不道歉也就算了,怎么还跟大爷一样,有车了不起!” “南兮!”严炔拿着手机喊了一声,那边没有回答,只有哗啦哗啦的雨打声。 严炔顺手拿起一件外套,边走边大声的喊:“南兮,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就这么四仰八稳的泡在雨里!” 南兮动了动脚,心想,你咋这么聪明呢! “谁让你站马路中央的!”严炔吼:“你觉得你自己是命太大了还是没人敢撞你!” 南兮回了回头,依旧没有严炔的影子,他仿佛是有透视眼似的,透过这长长的马路看到了她一样。 南兮跳上台阶往路边一个屋檐下躲了躲,这一躲倒让她看得清楚,欣喜道:“严炔,我抬眼能看到不远处“魅惑酒吧”的标识,目测两三公里,就在那附近。” “嗯。”严炔含糊的应了一声,再问:“哪边?” “嗯?” “哪个方向?” “呃……”南兮盯着这错综复杂的道路出了神,半晌才道:“你从那个酒吧门口那条道直着过来好像……” “直着就得撞线杆了。”严炔咬牙道。 “哦,不行的话,就在那掉个头……” “南兮。”他突然喊她的名字,准没好事。 南兮吸了吸鼻,毫无底气的回答:“我在。” “我的车不会飞,能在一条单行道上掉头,你要不要给它画两个翅膀上去?” 南兮实在是委屈:“要不你停一停,我这边能看到两个绿色的铁栏杆,不……不算太高,我从这里翻过去应该……” “闭嘴!”严炔吃了屎的表情憋出来一句:“站着别动!” 等的不算久,严炔一直开过那段单行道绕了一个大圈才绕到南兮那边,然后眼瞅着面前两个两三米高的铁栏杆,又不冷静了,指了指外面问:“你下去翻一个我看看?” 南兮牢牢系好安全带,翻白眼:“严总,没事不要这么折腾人,我跟个猴子似的爬栏杆有什么好看的。” 严炔没再吭声,南兮出奇的发现他们越走越远,就算再迷路的严重,这个方向,南兮也知道不是回家的路。 “我们去哪?”她问。 “医院。”依旧惜字如金。 “去医院干什么?”南兮小心翼翼的盯着他的侧脸,“你,是有什么毛病吗?” 她发誓,她真的是出于对严炔的关心才这么问的,就是问出来,怎么怎么觉得像骂人。 但是今天的严炔难得的没有出声跟她杠。 “老太太要见你。”他说。 说完这句,严炔回头看着她,似乎是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字。 南兮这才看得清他的正脸,一怔——“你……”南兮哑了哑口:“哭了?” 严炔茫然的摸了摸脸,有些诧异为何会这么问。当然,并非是泪流满面,只是他的眼睛是红肿的。 两个人一路上保持着惯有的沉默,南兮偏头看一眼,有点不太忍心。车子的目的地最终停在了医院,这个地方,还真不是一个好去处。 南兮跟在严炔身后,映衬出两个修长的身影。归途,似乎只剩这一条路。 严炔的脚步停在了一间高级的VIP病房,南兮抬头看他,修剪成寸的短发有些张乱。严炔的头发既黑又粗,摸着扎手,跟乖张不搭边,如他这个人。 “老太太可能时日不多了。”他似是犹豫了良久才开口,“所以今天,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你只管点头,就当了她一个心愿,行吗?” 用这种语调说话的严炔南兮是第一次见,他红着眼睛,问行吗?不是商量,而是祈求。 严炔似乎天生不适合这种表情,让南兮一度不适应,只有那种张扬跋扈的混蛋模样似乎才更配他那张脸。 南兮的脚步像被黏住一般没法动弹,她抬头,看着严炔,用了同样的祈求说:“我不喜欢这种场面,严炔,我真的不喜欢。” 她想问,现在逃的话,还来得及吗? 她不知道严炔有没有听得懂,或者听懂了多少。她曾失去过太多,挥手再见这种事她从来都不做,再见两个字是没有留有余地的。甚至,有的时候她连头发都舍不得剪,舍不得的东西太多了。 她舍不得南劼,却在抱着那冰冷的躯体时连哭都哭不出来。她舍不得乔莫峰,可是这个人,如今却是连一抹影子都抓不到,他消失的那样干脆。 即便是林慧梅,即便只有简短的几面之缘,她也不要说再见。 “胃癌。”严炔低了低头,哽咽:“好多年了,晚期,我……我一直都不知道……” “严炔……” “八年,我不知道是在惩罚她还是惩罚我。在纽约八年,我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后来每次见面不是吵就是闹,巴不得天翻地覆才好,看着老太太因为生气血色不足的样子,让我心生满足……我似乎从来都没有明白,不是所有事都能等着你闹完重新开始。” 他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不敢抬头,如同一个等着领戒条的中学生,似乎只有挨了这顿打才可稍微减轻一点他的痛苦。 病房内,严悸细心的削着苹果,林慧梅半躺在洁白的病床,脸色苍白。看到门口的两个人,努力的收了收痛苦的神色,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