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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着宁之肃的手,她抿了几口茶水,水里放了些人参,有轻微的苦涩。她身子瑟缩了一下,摇摇头,又靠在男人胸膛上,阖眼休息。 “可是冷了?”男人出声,瞥了一眼烧得正旺的暖炉。他素来体质康健,自是不喜太过暖热,无奈女子身子孱弱,受不得凉。 在这之后,似乎有些气氛变了。 伊绵脑中陡然冒出情动之时,宁之肃的话。 “果然靠近你,总有一天会忍不住失控。” 怕是失控的只她一人吧。 伊绵轻微咳了两声,想要躺下。 宁之肃将她按住,枕头立在床头,轻抚女子肩头让她靠在软枕上,哑声唤了丫鬟进屋,不是伊绵熟悉的面孔。 女子迟钝,待宁之肃将汤勺送进她嘴里,那味道不同于一般的羹汤,女子才顿觉反常。 男人难得主动解释道:“带了府里的人来。” 伊绵“唔”了一声,想是皇家的人更有经验,怕是这汤是专门喂与她落子的吧。 也好。 “再喝一些,你要多补补。”男人不假他人手,亲力亲为。 实在不是伊绵不给太子面子,而是她素来体质虚弱,这汤喝多了,怕是自己个儿身子遭难。女子偏过头去。 不一会儿,两行清泪落下。 到底是委屈的。 宁之肃吃饱餍足,心情轻松,倒也没立刻换上黑脸,而是解释道:“我说了,这汤是给你补身子的。别多想。” 伊绵这才启开苍白的嘴唇,任男人将汤勺送进嘴里。女子正是脆弱多想之时,立马又问道:“肚里会有动静吗?” 男人声音低沉稳重,“没事。” 她不清楚这句“没事”到底是何含义,是不会有,还是有了也没事。但头昏昏沉沉的,她想不了那么多。 伊绵身子一直不好,大约也应是无事的。 第16章 晨雾深重,街道上白茫茫一片,隐约可见两旁楼宇的屋檐,越往西走,建筑越气派威严。卯时二刻,除了卖早点的摊贩和菜农,鲜少有人在街上走动。 太子府的马车悄无声息地从湿润的青石板路驶过,马蹄声闷顿。后面跟着骑马的侍卫,各个身着质地精良的黑色侍卫服,肩膀上带有兽纹标志,虽此路人马没有悬挂太子府的旗帜,但街道百姓偶有看见,无不低头,让路回避。 马车内,六方形的窗口被鸦青色的窗帐遮得严实,光线略显昏暗,只车厢中央的铜镀珐琅香薰炉有点点火光,白烟细缕飘散。 车内坐着四人,三位梳双髻,着统一的青莲衣裙,另一位是着软纱柔裙的伊绵,娇俏可爱,只脸色有些黯淡,倚在车壁处阖眼歇息。 为她敲打腿部的一丫鬟道:“小姐可是还困倦?太子说了,早上咱们带小姐去了别院,便不再折腾,小姐暂且再忍两刻钟。” 另外两位看起来比说话人的地位低些,没有和伊绵言语,一位专心守着暖炉,将进香处的粉末擦拭干净,一位端着热茶,拿团扇轻轻扇着,以免小姐喝时烫口。 看起来,这三位是极妥帖的。 骏马在一处僻静的宅子门前被拉住,它嘶鸣一声,乖巧地站立着,不再乱闯。早已候在门口的吴远招呼着院中下人,将梅花形车凳放在车厢处的地面,随后恭敬地领着众人,跪下行礼,“恭迎小姐!” 伊绵在丫鬟的搀扶下出了车厢,被这整齐划一的问候吓了一跳。素白洁净的小手轻攥衣领,不安地看着身旁的丫鬟。 出了檀楼,这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今月早上得了信,送她出酒楼,虽未多言,执手间似是为她欢喜。 她到了新的地方,有些不安,朱唇轻启,“雨棠,太子便是将我安置在此处么?” 被叫到的丫鬟正是马车上为伊绵近身伺候的,她笑答:“正是。”虽为下人,但风范规正,既不谄媚也不刻意卑微。 这群人未听到伊绵叫起的指令,一直低头跪拜,搞得伊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轻声叫起,随后有些懊恼。 无论是从酒楼跟着她来的,还是别院中早已安置好的,都是一伙人,丫鬟小厮皆训练有素,面色恭敬,不多言语,行事间果断利落,带了些主子的风格。 伊绵一看便觉得,这些人果然是宁之肃手下当差的,和太子一个调。 女子被众人簇拥着进门,先前在门外还不觉得,只是看着高墙青瓦,华贵有余,但森严又疏离,现下进来了,才觉这地方着实是块宝地。 小径通幽,绿意盎然,活水铃丁作响,蟠龙云纹的石柱围成一片不小的池塘,鲤鱼欢快畅游。 她原本看着小鱼儿挽唇,不经意间抬头,远处的高墙隔绝了外面的环境,屋脊上的琉璃走兽栩栩如生,却有些冷冰,仿佛是在看守别院的一切,使得她压平了唇角。 雨棠,雨兰,雨蕙三位大丫鬟跟着从檀楼照顾伊绵到此,哪能不知主子心绪不宁。 三人状似无意,聊着院中的有趣园景,又道这里的厨子厨艺精湛,最擅糕点与甜汤,渐渐引得伊绵不再多想。 — 宫内,养心殿,皇帝养病许久,头一回起这么早。窗侧的紫檀龙纹矮榻上,他与宁之肃盘腿相对而坐,中间有一方形花梨木小几,上置棋盘,黑白棋子交错。棋局战况焦灼。 太子身着玄色素纹袍,手上常戴的白玉扳指不见踪影,气息收敛,看着倒不像是权势滔天的,更给人一种寻常青年之感,只清隽的面容仍英俊逼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