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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季末黑暗的精神域里,打了一个惊雷。 精神域本来像一个严丝合缝的黑茧,牢牢地、安全地捆绑他,而在这个时刻,突然从远方传来了巨大的冲击,天地都要碎裂。 好像地震,好像海啸。无法言说的伤恸,让他那么熟悉。 季末不安地颤抖。 包裹住他的那枚茧裂开了一道缝隙,他在一片混沌中,窥见一丝光亮。这缕微光唤醒了他的意识,这才感到自己有多么窒息和疼痛。 沉睡的精神域开始震颤,季末在一点点恢复知觉。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浮萍,从一片漆黑的海底挣扎着上浮。 季末使出浑身的力气要抓住那缕光,太过努力以至于到崩溃大哭的地步。每清醒一分,痛苦就加增一分。 他本来已经忘却了自己是谁,碎片却又一点点将他拼起。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在无知觉时就回顾了一遍又一遍的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原先背负的过于沉重的担子此刻轻如云烟。 被不详的异能埋葬的痛苦年月像是梦一场,那个厌世的、绝望的、疲惫的、悲伤的人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季末跟过去的自己隔了好远,他远远地瞧着那场梦,思念却轻缓地萦绕全身。 有那样一个人…… 给他黑白的世界加上了色彩,又被自己一点点擦去。 他本想为了那个人好好活着,可后来他却以最残忍的方式,一意孤行地走向死亡。 季末用力撕扯着那个缝隙,想让光进来得更多一点。 急速旋转的漩涡在向下拖拽他,他在识海里浮浮沉沉,艰难挣扎。在某个瞬间,有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划过,击中了他的天灵盖,季末仰起脸,惊惶地顿悟—— 曾经,比起那个人,他更想要的是解脱。 可现在不是了。 他…… 他想—— 季末只感到五内俱焚,痛苦不安攫住他,从未有过的求生欲在此刻爆发出来,不光是为了活下去,也是为了…… 他的眼睛开始充血。 闭合的眼皮形成一道大坝,泪水在后面快速蓄起。他心痛到无以复加,而冥冥之中,他几乎能断定那个人也是如此—— 胸膛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身上的织物。季末在脑海里尖锐地哭叫,终于—— “滴滴滴滴滴——”精神力监测仪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声响。 下一瞬间,季末周身银光暴涨,本来趴在他锁骨睡觉的鼠兔突然飙出了刺眼的光晕。 季末大汗淋漓地睁开了眼。 他怔愣地望着天花板孤零零的吊灯,却发现明亮的光线折射成了不同的角度,耳 第102章 -恩人 「我其实希望爱情不要掺杂恩惠,因为那会将它变得圣洁。爱情的本质是欲望,完全是圣洁的对立面。——莫狄《康复日记》」 季末大口喘息,缓慢地感知自己的身体,以及周围的环境。 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鼻端有淡淡的消毒水味,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季末分辨出脚步声、交谈声、仪器的声响,他似乎捕捉到了几个词:“黑暗哨兵”“危险”“战斗准备”。 季末有些眩晕,他皱起了眉。但就好像解除了什么封印似的,抑或是沉睡太久什么都感到刺激,季末竟觉得自己的五感都比从前敏锐。 脑子里的想法杂乱无章,最后只得出一个仓促的结论:他还活着。 季末来不及思考自己在哪里,为什么还活着,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跑来的动静堪称凶悍。 他微微撑起身子,颈椎艰难发力,鼠兔崽从他锁骨上滚了下来,歪到他手心里蹭了蹭。 季末团着他的精神体,还没仔细看上一眼,病房门口就冲进来了一个人。 “——季末!!!” 是白海青。 两个人隔了两米的距离。 季末嘴唇开合。声带太久没使用,发出的声音异常沙哑:“白……部。” 白海青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把季末搂进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脑袋,下巴怼在他头顶。 季末本来眼泪就没干,此刻又流了下来。他被白海青抱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无力的手臂,缓缓抓住了白海青的衣角,嘶哑着哽咽:“白……大哥……” 这声入耳,白海青的眼泪砸了下来。 他抱着季末的臂膀颤得厉害,过了很久,他才松手,很响亮地抽着鼻子,抹掉了眼角的水痕。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季末手里的小鼠兔蠕动了一下,四脚朝天像在蹬自行车。白海青破涕为笑:“怎么你都醒了,它还这么小啊?” 他说着,就给季末身后塞了一个枕头,小心翼翼扶着他坐起来。“我得先给你验个血,然后再让人给你检查一下。你昏迷了整整七个月,有好多事你不知道。” 季末攥着他的精神体,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白海青。他有好多话想问,但他此刻没法清醒地思考——不知是不是昏迷的后遗症,他头晕得厉害,十分想吐。 于是他听话地按白海青的要求做,让干嘛干嘛,配合得要命。 白海青光是看着季末朝他眨巴眼,就高兴地合不拢嘴。他在边区呆了这么久,一直提心吊胆,现在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趁着季末抽静脉血,想再戳一下他手里的斑颈鼠兔,却被季末用手指默默捂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