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щ.ǐп#402;o 沉睡的神子。
“滴答——滴答——” 规律的水声,潮湿的空气,昏暗的油灯,随着绿苔,在狭窄的密道中攀爬,铺垫,延伸。 沉闷的脚步声,踏着回响,踩着石阶,一步步穿行而来。 石门轰隆隆打开,又轰隆隆关上,一道又一道,每一道的密钥都不同,甚至同一道门,不同的时间,开门方式也不一样。 来人不厌其烦,谨而又慎,仿佛密道的尽头,藏着什么绝世珍宝。 当最后一道石门沉沉转开,阴风卷起红色绣金披风的一角,一个空旷而明亮的祭场,豁然出现在奥维斯·顾的面前。 “我回来了。” 随着一声低语,祭场上密密麻麻的符文瞬间点亮,数条光龙,从祭场的边缘迅速汇聚,将中央晶莹剔透的冰棺,以及冰棺内“沉睡”的少年,照得纤毫毕现,美不胜收。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睡得还好吗?神子大人。” 奥维斯不知何时出现在冰棺旁。 他伸出手,就要去触碰里面的人,但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到的前一秒,他的手猛然一僵,旋即,俊脸骤然扭曲,冷冷斥道—— “谁允许你用脏手碰他的!” 分明是同一张脸,同一个声音,但其表情、语气,前后之间,却判若两人。 配合着冰棺中明明没有呼吸,却雪肤红唇,骨rou匀亭,连每一根头发丝,都鲜活得仿佛他只是在沉睡的少年,密室中的画面,看得人毛骨悚然。ρΘ??ǐτy.?Θм(po18city.) 男人低头,见自己指缝间,还有甲胄上,果然残存着几丝血迹,于是果断收回手,连少年的衣袍都舍不得玷污了。 “是我太着急了,没想到猎一条恶龙,会耗费这么多天。我还没来得及打理自己,让你看到这么邋遢的模样,失礼了,神子大人。” 明明知道棺中的人不会回应,奥维斯依旧诚恳地认了错,甚至还一丝不苟地取下佩剑,单膝跪地,轻轻在冰棺上印下一个吻。 如果神子此时醒着,这个吻,就应该落在他的手背上。 看着少年交握在腹部的手,奥维斯如此想道。 他的想法是如此卑微,甚至没敢肖想那圣洁的脸庞,娇艳的红唇,却还是遭到了出自他自己之口的嘲讽。 “呵,愚蠢的人类,你最好收起你脑子里肮脏的想法,否则,我就将你大卸八块,再丢去崖底喂秃鹫!” 嘲讽过后,另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我尊敬的光明神奥斯本,请容愚蠢的人类提醒你,你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体,没了我,你也将不复存在。” “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顺便提醒你,我们共同的目的,马上就要实现了,请不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提到共同目的的时候,他落在少年脸上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柔和。 奥斯本也不再说话。 须臾,奥维斯起身,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奥斯本。 于是瞬间,站在冰棺旁的男人就换了一种气质。 脸还是那张脸,但身为神的威严、睥睨,却显露无遗。 奥斯本活动活动脖子和手腕,然后想也不想,就摸上了少年的脸,仿佛刚刚厉声阻止奥维斯的人不是他。 奥维斯:“……” 奥维斯气得牙痒痒,却拿这个流氓一样的光明神一点办法没有。 敢情同一只手,因为换了个灵魂,就不脏了? 奥维斯现在由衷地怀疑,这个傻逼神之前说他自毁神格,只是为了来凡间界救神子的说辞,肯定是瞎编的。 这么讨嫌的性格,说不定是被其他神明群殴,或者被手下篡位了。 奥斯本轻轻摩挲着指腹下冰凉细腻的肌肤,漆黑的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深得看不懂的情绪。 “欢欢,你已经睡了六十九年,又两百三十五天了,你日夜祷告,渴望见天父一面,现在天父来了,你为何,却不愿意睁开眼睛了呢?” 空旷的祭场中央,低沉的叹息声响起,却无人回应。 孩童稚嫩的祷告言犹在耳。 恍惚间,他仿佛还能看到,那跪在蒲团上小小的一团,是如何磕磕绊绊地背诵经文,如何趁人不注意,叽里咕噜地一通乱念,假装是在祷告,如何在神像前偷偷打呼噜,如何小声告诉他,自己的小名叫欢欢…… 那走路都一摇三晃,看得人心惊胆战的孩子,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地,成长为翩翩少年。 他给了少年太多太多的宠爱。 以至于,少年早早地,就掌握了超越教皇的力量,早早地,被戴上了桂冠,披上了祭袍。 直到最后,魔族入侵,战争发生,他被毫不意外地推到台前,以孱弱的肩膀,面对万千炮火。 多少个日日夜夜,神明被悔恨的岩浆淹没。 他后悔,不该赐予少年过分强大的力量。 他后悔,不该让教廷,把少年教导得过分善良。 他后悔,不该在遍寻无果后,一怒之下,以神力布下结界,封锁了神界和凡间界的通道! 若是少年没有那么强大,他不会被推到最前面; 若是少年没有那么善良,面对几乎必死的结局,他就该知道要逃跑; 若是他没有布下结界,当灾难发生时,他就能及时下界搭救! 但世上没有如果,哪怕他是神。 自诞生之初,冥冥中,他就知道,自己要寻找一个人。 不知音容笑貌,但那人只要出现在他面前,他便能认出。 可是千千万万年过去,他遍寻神界人界的每一个角落,却毫无所得。 坐在冰冷的王座上,浓烈的孤寂,逐渐将他的理智蚕食,求而不得的怨恨,犹如野火,在他心间疯长,催生暴虐。 极致的痛苦中,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要用毁灭的方式,来解脱自己,结束这一场没有结果的等待。 但他心中始终抱着一丝希望。 最后,未免自己彻底失控,毁了自己,也毁了全世界,他抽出大半神力,布下结界,将自己锁在神宫。 而这一锁,阴差阳错地,也就彻底扼杀了少年活下来的最后一丝机会。 多可笑啊,他努力了十多年,却打不破自己的结界…… 偏偏,少年凡人之躯,又承受不了太多的力量。 最后,他只能用神力,将少年的身体保存在冰棺中,等待一个重生的机会。 而这一等,便又是四十四年过去。 直到二十五年前,一个男婴在戴尔皇宫呱呱坠地,他才终于找到能跟自己完全契合的躯壳。 结界防的是光明神,为了抓住这唯一的机会,他毫不犹豫毁去神格,钻入了结界的缝隙。 可惜事情再次出现了偏差。 他的本意,是吞噬、侵占,但结果很明显,两个灵魂共生了。 哪怕曾经贵为神明,奥斯本也无法杀死另一个自己的灵魂,他们势均力敌,要么共同毁灭,要么共同存在。 “睡了这么久,一定很累吧。”奥斯本拿出一大瓶龙血,徐徐倾倒在脚下的符文上。 看着被血河迅速淹没的大片符文,他双目放光,充满期待地说:“再等一等,很快了。” 精灵族生命之树的种子、矮人族的金色巨锤、兽人族的祖兽之骨、龙族的恶龙之血,都摆在了它们该在的位置。 最后,就只差人族的——权力之冠。 “你准备好了吗?”奥斯本问。 奥维斯拿回身体的控制权,重新戴好佩剑,弯腰迅速在少年的朱唇上轻吻一下,然后转身。 “当然。” 石门轻轻阖上,门内门外,俨然是两个世界。 密室之上,穿透厚厚的土壤,坐落其上的,是富丽堂皇的宫殿。 月黑风高,有人安然沉睡,有人笑语嫣然,有人秘密私会,翻云覆雨。 也有人,黑甲疾行,剑光森森,劈砍挥刺间,长阶染血,尸横遍地。 只半个小时,在军队的簇拥下,奥维斯的剑尖就抵到了自己父王的咽喉前。 “父王,你是要活,还是要死?” 老国王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这个从来都以暴戾无脑着称的儿子,颤抖着说不出话。 “大哥,三姐,四哥,都已经死了,还有二哥,老六,老七还活着,他们的命,你要,还是不要?” “奥维斯……你……你怎么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神明在上,你就不怕被降下天罚吗?” 这就是神明和我共同的意志啊。 奥维斯心道。 “父王,你当初是怎么得到王位的,难道忘了吗?我不过是向你学习罢了,若真有天罚,你也该先担心你自己。” 老国王面色涨红,无法反驳,只能讷讷道:“那你也不该……不该杀你的哥哥jiejie……” “他们对我下的手,难道还少吗?”奥维斯嗤笑,“说到底,你应该感谢我才是。我出手,你还有另外三个孩子活着,若放任他们自己斗下去,你猜最后能活下几个?” 老国王恼羞成怒,“你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取得王位,内阁长老,还有侯爵们不可能承认你的!还有教会,他们必将对你实施制裁!” “这就不劳您cao心了,三分之二的长老和侯爵,都已经向我传递了支持的诚意。至于那些不肯臣服的,我可以杀到他们服。” “教会……” “若教皇不支持,那就换一个教皇,若整个教会都不服,那就另立新教。” “我的权杖,与他们何干?” 老国王震惊于这个儿子的口出狂言,他心惊胆战地看向他身后跟着的士兵,却惊讶地发现,那些人,竟然没有一个露出质疑之色的。 他们眼中,只有视死如归的虔诚,和狂热。 在自己的王权都被教会处处掣肘的情况下,他很难想象,竟然有一只军队,是完全不受教会影响,不受信仰支配的。 不,或者说—— 奥维斯,才是他们的信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