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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信徒 第60节

    惹得林骁手指都蜷了一下,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心跳重重的一拍,下意识觉得自己成绩很离谱。

    他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拿了成绩单,然后上楼往教室去,梁泽带着几个二班人过来凑热闹,正好碰上,探头问道:“怎么样怎么样班长。”

    身边人拿手肘戳了梁泽一下,意思是:没看班长脸色这么差?

    估计考得不怎么样。

    梁泽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成绩这种事,安慰都无从安慰。

    林骁把成绩单递了过去,表情严肃说了句:“我还没看。”

    梁泽接过去,有点没听明白:“啊?”

    林骁扯了下唇角:“不敢看。”

    梁泽先是觉得自己听错了,半晌才觉察出一点好笑来,最后几个人吃吃笑起来:“不是吧班长,你这种考神附体的,还怕看成绩啊!”

    他算哪门子考神,运气确实有几次都不错,但越是运气成分大,越是心虚。

    梁泽忙展开成绩单看了一眼,顿时“卧槽”了声。

    几个人头都凑过去看,然后齐齐:“卧槽。”

    林骁眉头越皱越紧,“哎”了声:“能不能别吓人。”

    梁泽抬头,突然一拳砸在林骁胸口:“班长过分了啊!”

    其余几个憋不住说:“靠,好牛,你和你meimei,年级三十九和年级四十。”

    惊蛰39,林骁40。

    他这次数学失误特别大,但理综总分年级第四。

    语文不止120,而是133,他语文一向是弱项,因为极度不稳定,也就导致他语文很容易拖后腿,但这次语文单科成绩排名很优越,靠着语文和理综直接把他总成绩救了上去。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回教室坐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表情很严肃,神色因为过分紧张又心有余悸,丝毫愉悦的感觉都没有,带着百分之二百的深沉。

    惊蛰原本在写题,但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就要侧头去后门处,看了几次也没看到林骁回来,二班的人去打听成绩的,都没回来,她甚至能听到外班人路过在议论成绩,都没听到一句二班的。

    然后就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去,等待凌迟比被凌迟还要煎熬。

    可最后等来了,似乎不是好消息。

    惊蛰没有立马问,只是低着写在纸上验算刚刚验算了好几遍都没验算明白的数学题,她唇抿了又抿,终于才鼓起勇气问他:“没考好吗?”

    林骁似乎终于回过神,看她一眼,忽而好奇:“如果我没进一班,你会不会不高兴?”

    惊蛰点点头。

    应该会……非常不高兴。

    他点头点得太快,他甚至都分不清她是为了安慰他,还是真的舍不得。

    他沉默片刻,决定不庸人自扰了:“逗你的,一班,39、40。”

    他说的是名次,惊蛰听懂了,但又觉得没听懂。

    凝视他好一会儿,然后才笑了下:“真的吗?”

    林骁好笑看她一眼:“我骗你干嘛?等着挨打啊!”

    惊蛰轻轻吐出一口气,幸好。

    这次第二天才分班,依旧是搬桌子。

    到了高三,卷子多到没有一个人的桌子是整洁的,全都满满当当乱七八糟,就算整理好了,一会儿也乱了,有时候只是去上个厕所,回来都能收获一桌面的卷子,课代表都没办法说自己发了什么卷子,每次都说:这次十六张、二十张……让大家自己核对。

    所以虽然老师要求挪人挪东西,大家基本都默契地直接拖着桌子来回跑。

    反倒是不挪桌子还要特意找人确定对方教室有空桌子。

    惊蛰和林骁拖着桌子去一班的时候,周寻月大声喊了句:“惊蛰宝贝,欢迎你回来。”

    惊蛰笑了笑:“谢谢。”

    她在一班很受喜爱,其他人听见,接连给她鼓掌:“呱唧呱唧,就知道你可以。”

    班主任说过,从一班掉出去的,能重新回来的寥寥无几,历年都是如此。

    非常考验心态,有时候只是一点点的迟疑,可能你就和一班再也没有缘分了。

    能不受心态影响重新回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说完目光挪到她身边的林骁,顺便夸道:“你哥哥也很厉害哦!”

    惊蛰笑意更深,仿佛夸的是自己:“谢谢。”

    林骁尾巴都要翘天上了,还要绷着脸,谦虚道:“运气好,多亏我全世界最好的……meimei。”

    他刻意咬了最后两个字,把meimei两个字叫得百转千回。

    不少人起哄似的笑起来,还有拍桌子的。

    有人调侃:“你俩也太有缘分了吧!分班考名次都能挨着。”

    同样从二班升进来的梁泽忍不住凑过去说了句:“我要是也有这么好的同桌就好了,耳提面命呕心沥血啊!”

    周寻月愣了下,继而啧啧感叹:“那他以后就要自食其力了,因为老邓头是绝对不可能让男女生混坐的。来来来宝贝,快来投入我的怀抱。”

    林骁搭桌子的手顿了下,脸色瞬间几乎可以称得上面如土色了。

    惊蛰笑了下,指了指周寻月:“那我……过去了。”

    这个笑容轻松愉快的少女昨天还在说:哥,我想一直和你做同桌。

    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

    林骁咬着后槽牙,一看到周寻月他就想到周不言,一想到周不言他就头疼不爽浑身不舒服。

    他幽怨地看着惊蛰:“你走吧,不用管我的死活。”

    梁泽把桌子挪过来:“我跟你坐吧班长,你别一副被抛弃的样子了,哈哈哈。”

    -

    高三连周六都没有了,周末单休。

    每次回家都像是刑期定时放风,不知道何时才能刑满出狱。

    一模林骁的成绩又打回了原形,甚至直接掉到七十名,波动这么大,他甚至都怀疑自己能不能考上临大。

    人好像永远都不会满足,不及格的时候觉得自己有一天能全部及格都很牛逼了,一次成绩突飞猛进突然又觉得自己是隐藏的天才,短暂的学习热情并不足以支撑“天才”的野心,各种内因外因推着他走上了学习的不归路,一路到现在,他已经是这一届的传奇了,很多人提起来甚至都想不起当初他摸底考好几科不及格。

    他初中并不算太差,属于半听半不听,考试突击一下也能考个过得去的成绩,中考甚至能擦边进附中,摸底考的时候,却考得史无前例的差,他还在自我调侃,说运气被透支干净了,现原形了,他很坦然接受自己是个废物点心的事实,并不觉得羞耻。

    如果没有惊蛰,或许他会很安然地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一个别人眼里有钱无脑的大少爷。

    但偏偏就是有了目标,于是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甚至于他自己回忆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重新回到高一刚开学,有人告诉他:你努力努力,以后一定能进一班的。

    他肯定会觉得对方是疯了。

    如果回到高二,有人告诉他:你努力努力,以后肯定能进一班的。

    他都觉得是痴人说梦。

    名次越靠前,越会发现,进步起来非常非常难,不退步已经是极大的进步,可还是忍不住常常自我怀疑,是不是努力根本就没用。

    他如愿在最后一个学期进了一班,高兴的时间连一个月都没持续够,发现离目标还是有着不小的距离。

    一模划分了一本二本线,一本线570,他考了614,如果按照去年临大的录取分数线,他基本无缘了。

    他在一模之后突然陷进了倦怠期,每天拿起笔脑子一片空,错误率直线上升,甚至偶尔拿到卷子,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了。

    惊蛰考得很好,分班考似乎给了她信心,她一模直接考了年级14名。

    这是她第二次进前十五了。

    她知道他没考好,拿了他的一模卷子,仔仔细细帮他看了一遍,然后上课的时候把重难点分析写在纸上递给他,他瞥了一眼,却放下了。

    下课她过来问:“哥你看完了吗?”

    他头埋在臂弯里睡觉,闻言半抬起头,看到她的脸的时候,顿时生出巨大的沮丧来,他闷声说了句:“没看。”

    “哦,那你看完我再跟你说。”惊蛰坐在他旁边,想安慰他,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这次考得太好,而他下滑的又太严重,她的安慰对他来说可能压力更大。

    惊蛰只能坐在这儿陪他一会儿。

    她总是这样,乖巧得让人想抬手揉一下,林骁很想拥抱她,他已经不能从这种关系里获得力量了,他凝视她的目光都带着不加掩饰的热切。

    人确实是不满足的。

    起初只想和她做同桌,后来想一个班级,现在又想一个大学。

    想拥抱,亲吻,不满足于朋友、兄妹,想做她的恋人,想一辈子在一起。

    但他已经不觉得这次也会那么幸运了。

    幸运不会总是眷顾他。

    于是他说:“你去学习吧!不用管我,你还能管我一辈子?”

    偶尔会怀疑,可能自己本身就很差劲,如果不是惊蛰耳提面命,或许他压根儿进不了一班,他并没觉得自己偷懒,可这次考试突然让他有一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考试的时候,他很多题目都没有思路,是真的一点思路都没有,怀疑出题人有毛病,可下了考场,听见大家讨论热烈,恍惚觉得只有他没看懂。

    他在一班格格不入。

    烂泥扶不上墙就不必硬扶了。

    惊蛰深深看了他一眼,俯身靠在那里看他:“哥,你最棒了。”

    这次他没有回她:meimei你也最棒了。

    以前他再不开心,都会附和她一句的。

    他抿着唇,只是冷淡看她一眼,然后苦笑了下,别过头,继续趴着睡觉,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他的同桌梁泽回来了,惊蛰起身让开,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再说,离开了。

    今年一模时间早,三月初,春天还没来,冷风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