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长 第87节

    一条巨大的天龙骤然出现在黑暗的空中，在他的身上缠绕着，啃咬着。

    原本因着人形个子小，当他被龙包围起来的时候，人们只能看见龙，都看不到他的人了，而今他一旦变成龙型，淬玉之前挥出的龙在他身上便登时小了，甚至，就在他变成龙形的那一刻，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龙当场便被撑爆了！

    站在上方龙骨上观战的人不惊不急，只是静静看着，在他们的注视下，淬玉又挥出数条龙，再次将那巨龙箍住。

    被巨龙挣脱也不怕，他继续挥剑就是，藉由一次又一次的唤出天龙，他对新剑意的掌握越来越纯熟，在与大块头的战斗中，他亦发现了应对对方更适合调用哪些龙。

    发现大块头力大无比的时候，他先是集中召唤了一段时间那种娇小善于偷袭的天龙，一条条身材略细但敏捷的天龙飞射到大块头身上，一条条将对方缠紧，张开大口啃咬，然而他很快发现大块头的身体强度实在太大，这些天龙根本破不了他的鳞片，他又开始召唤更粗壮力量更大的天龙，开始用撞的。

    因着他出剑的速度极快，一条条天龙盘旋在空中，缠绕着，撕咬着，数百道天龙剑意缠着巨龙出现在空间中的时候，观战者齐齐倒吸了一口气。

    那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一幕。

    如今淬玉的剑意已经掌握的十分纯属，条条天龙就和真的一样，当这些庞然大物齐齐出现在空中的时候，人们只觉自己看到了当年的景象。

    那九百九十九头巨龙同时游曳在空中的景象。

    太过壮观——然而！

    “等等——现在已经有九百九十八头天龙了，加上那头龙修变成的龙！”说话的是那名女剑修，同为检修之故，又同掌握了天龙剑意，她比一般人更注意淬玉与天龙的战斗，除了偶尔和周围人解释几句，她几乎一直一言不发观战，也一直注意着场中天龙的数目。

    “现在……九百九十九头天龙出现了！”看着淬玉缓缓又挥出一剑，这头巨龙从他剑尖形成之时，她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一双大眼盯在空中延展着身躯，龙身逐步成形的天龙身上，她屏住了呼吸。

    其他的人亦同。

    活下来的人不缺大能，知道九百九十九头龙含义的人自然也有之。

    同一个境中，能够同时存在的天龙最多只能有九百九十九头，超过这个数目，天龙就会开始彼此争斗，彼此撕咬，毁灭即将到来。

    虽然如今场中的天龙只有一头，其余全是剑意，然而这些剑意化作的龙太逼真了，逼真到人们情不自禁感觉接下来会有什么可怕之事发生一般。

    第九百九十九头天龙的龙尾自自己剑尖脱出的那一刻，淬玉手中的薄剑忽然有碎屑落下。

    这把刚刚用无数珍贵材料淬炼过的剑竟是碎了。

    与此同时，有鲜红的液体自那缺了一个口的剑尖滴落。

    众人这才发现，经过刚刚一番战斗，曾几何时，淬玉握剑的那只胳膊已然血rou模糊！

    然而，仿佛不知道自己受伤一般，也仿佛不知道自己的剑已经开始崩溃。

    淬玉只是盯着那条刚刚脱离剑尖的龙。

    “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条天龙呢！虽然只是剑意，我数数，一共多少条龙了呢？一条两条三条……”然而，被众多天龙围绕在中间进攻的大块头却仿佛仍有余力，憨憨的声音由龙体发出，便和憨厚没有什么联系了。

    低沉、宛若暗雷阵阵，那龙说着，身体在空中蜿蜒、盘旋、翻飞，带动他身上或咬或盘在他身上的天龙剑意来回扭转着，仿佛这么多天龙的攻击于他来讲还游刃有余。

    刚刚出去的那一条龙如今也盘在他身上了，然而，那条龙依旧盘旋翻转着，仿佛多了一条龙也无所谓似的，哪怕，它的出现令空间里的龙成了九百九十九头。

    “……九百九十八条，唔，加上我，现在这里就有九百九十九条龙了耶！”恰逢此时，那个大块头龙也数到九百九十九之数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淬玉再次举起了剑。

    单手持剑在身前缓慢的画了一个圆，伴随着剑身由慢而快的震颤，剑身的裂隙越来越多，一片片金属雪片状从剑身落下，与此同时，剑身的震颤带来了一种轰鸣声，极低，一开始甚至因为太低根本不被人听到，然而这声音越来越大，落在人们耳中，只觉这声音不似剑鸣，反倒像一种兽吼，一种极大极雄浑的兽吼。

    有点像前方巨龙的声音——众人脑中不约而同浮现这个想法之时，但见淬玉猛地向前刺出一剑！

    一条比之前所有天龙剑意都要庞大的巨龙便从他的剑尖窜出了。

    和它巨大的身体相比，淬玉和他的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一时间，人们的视线里满是那条不可思议的巨龙！那是一条黑龙，浑身尽披黑色鳞片，宛若从深渊中攀出一般，黑鳞，黑须，它原本就够巨大的了，然而在它从剑尖脱出到龙尾离开剑尖的这段路程中，它居然还在持续变大！

    它出现的那一刻起，之前盘咬在大块头身上的天龙不约而同发出一道悲鸣，当时便有相当一部分从大块头身上被扒开，化作光点云雾一般，直被吸入新生巨龙的体内，眼瞅着那新生的龙便比之前更长了数十丈，腰更粗了数十尺，然而这种吸食还在继续，人们眼瞅着空间中的天龙数百头数百头的消失了，没过多久，此间的龙就只剩下了两头，一头自然是大块头，而另一头赫然是那最后出来的新龙！

    然而如今的它却比大块头的块头还要大的多了，空间中那黑色庞然大物居高临下，用它血红的眼睛注视着大块头的那一刻，众人不约而同吞了口口水。

    是了，这才是第九百九十九头天龙，这条龙姓毁名灭，将原有的所有剑意毁灭，最后出现的它便是天龙中的最强者。

    而今，这条龙盯上了大块头。

    伴随着淬玉剑尖向下划下，两头龙几乎是同时张开巨口，张牙舞爪撞在了一起——***

    关有龙棺的秘境之内，淬玉与大块头的决斗到了最后阶段。

    而在秘境之外，伏幽境内东三界的界隙中，人们却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只是紧张着，因为前方已经有人发来消息——鹤群出现了！

    众所期望中，它们终于出现在伏幽境之中了，其实一开始它们是在距离伏幽境十万八千里的云殊境的，就在人们以为它们想要飞到伏幽境不知还要几年的时候，它们忽然撞入了一个秘境，等到它们再次撞出来的时候，赫然出现在了占卜中预言到的伏幽境！

    再次带头破界而出的歇云仙子是灰头土脸的，也是懵逼的。

    自从老大离开已经……数不清多少天了，数不清撞过多少界，它已经多少撞出点经验出来了。

    这个界……一出来就觉得不对头啊！

    挥着翅膀在东三界中飞着，歇云仙子一脸高傲地飞着←众人 众小弟小妹眼中，然而，只有它自己知道，这一刻，它的内心是极慌张的。

    嘎——这个界怎么这么空啊！一个人都木有！

    （因为人都用隐匿符躲起来了呀）

    嘎！嘎——头好疼啊！

    嘎！嘎！嘎——头疼也得继续撞，前面有三个界，让我看看该撞哪个捏？

    嘎嘎嘎嘎——老大赐给我辨明前路的力量吧！我决定就是这个界了！小弟们！小妹们！我们一起努力……哎？老大？

    正打算往三个界中左边那个界撞的时候，歇云仙子的眼睛瞪得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右边空中忽然出现的……呃……树影人影鹤影。

    树影——姬夜雨变成的树，树冠看着有点熟悉啊；人影——杜楠，小小孩看着也挺熟悉呢；然后就是被小小孩骑着的仙鹤的影子了——老大，这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一起跟着混了几百年的老大啊！永远让它看着尾羽、指引它前进道标的老大啊啊啊啊嘎！

    那一刻，歇云仙子热泪盈眶了，翅膀一压，飞行的路线随即改变，它直朝阿朱的方向飞去了——而同样的一刻，旁边守株待鹤多日的人们却是傻眼的：旁边怎么忽然出现一棵树？鹤还因此改变了路线？这是预言的一部分还是不是？他们该怎么办？

    同样守株待鹤多日的杜楠也是傻眼的，眼瞅着歇云仙子直直朝他的方向扑棱过来了，后头还跟着黑压压一群鹤：好家伙！这不是原本的鹤群吧？原本的鹤群可没这么多鹤，这个鹤群有多少头鹤？成千？怕是上万了吧——“师父，咱们要怎么办？”杜楠选择询问他师父。

    没办法，因为从他空间忽然猛长出来让他的隐匿符失效、两人两鹤同时从隐藏之处暴露出来的人就是他师父。不清楚师父为何忽然冒出来，杜楠只能呆呆的问他。

    “谁知道要怎么办？！该死的淬玉！之前我还说都察觉不到他有没有吸到灵气哩！如今这是怎么了，一下子吸了这么多灵气，在你空间我都快被他榨干了，不把树冠伸出来还能怎样？”这一刻，姬夜雨也是绝望的，然而一边绝望，一边骂，他还得继续往外长，淬玉还在通过他吸取灵气，现有的枝条吸到的灵气根本不够用，他只能继续往外探。

    众目睽睽之下，这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树还在野蛮生长；那边，野鹤群已经即将撞上他们了——然后，就在以歇云仙子为首的野鹤群即将撞上师徒二人之时，师徒二人身下的阿朱面无表情的挥了一下翅膀。

    就像一个巴掌，它一翅膀把激动朝自己扑来的歇云仙子扇一边儿去了。

    这对歇云仙子来说是常态←过去几百年来，但凡自己发疯，老大向来是这么扇自己的。

    嘎——多么熟悉的翅膀扇！

    然而，这对歇云仙子如今的手下们也是常态←过去的一段（迷路的）日子以来，歇云仙子向来也是这么飞着飞着，偶尔调转个方向继续飞，然后带着大家一起撞过去的。

    于是，歇云仙子被扇得转弯，它们亦转弯，这可不是普通的转弯，而是意欲破界的转弯。

    就在歇云仙子落下的地方，成千上万头仙鹤齐齐伸出了钢钩一般的利爪，用力那么一撕——伴随着熟悉的电闪雷鸣，原本空无一物的界壁开了，露出了里面隐藏已久的秘境！

    作者有话要说：众人（评价淬玉）：这位女道长真厉害啊！

    第116章 天道

    那里刚好是一个薄弱点，又或者是因为这里刚好是被淬玉最后一剑掀飞的巨龙撞上来的地方，否则，以此境壁垒之厚之隐秘，仙鹤们怕是无法撼动这里分毫。

    天时地利鹤和缺一不可，人们终于找到了这个秘境！

    姬夜雨当时就从杜楠的空间里扒出来了，依旧维持树形，他将树根留在原本的伏幽东三界界隙内，树冠则一头扎入秘境，任凭界壁不断电闪雷鸣，他就那么卡在那里，而借着这段功夫，杜楠则骑在阿朱身上，和鹤群一起飞入了秘境。

    上万头仙鹤忽然出现在众人头顶之时，站在龙骨上的修士们先是惊呆了，随即欢呼起来。而淬玉也恰好抬起头来了。

    搏尽全力发出最后一击，与大块头撞击在一起的结果就是——他赢了！

    大块头巨大的龙躯狠狠撞上天壁，整条龙撞晕了过去，而他也已力竭。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那些仙鹤的。

    “真美啊。”淬玉轻声道。

    然后，他心中忽然有所悟。

    静静看着天空数量成千上万，姿态也成千上万的鹤群，他忽然再次扬起了手中剑，经此一役，他手中的剑已是一段残剑，剑身只剩下原本的一半长不说，残存的剑身上还瘢痕遍布，他一动，便又有金属碎屑掉落。

    淬玉扬起了这把残剑，道：“我悟了。”

    “之前我只道素仪剑法中最厉害也是最后的剑意乃是天龙之剑意。”

    “我错了，老祖当年观鹤有感创出的素仪剑法，天龙剑意又怎么会是最强的，天龙剑意或许很强，然而并非最强，起码，在素仪剑法中不是最强。”

    “最强的应该是万鹤剑意。”

    “素仪剑法中的剑意并非九十九种，而是至少一百种。”

    他说着，使剑的手忽然反手向反方向平平滑过，伴随着“昂”的一声，他手中的残剑彻底碎了，碎屑不落，反而向天空飞去，化作千万头小鹤的影像，越往上飞，鹤影越大，待到它们飞上高空，看着竟是又一支鹤群一般。

    因为太像真正的鹤，杜楠还听到旁边的歇云仙子“嘎”了一声，仿佛在问对方是不是新的落单的野鹤。

    鹤影尚未消失，却见淬玉的胳膊“吧嗒”垂了下去，手中依旧紧紧握住剑柄，紧接着，他竟是整个人往下倒去。

    糟糕！淬玉师父这是力竭了！

    杜楠连忙冲过去，好险将淬玉师父接在阿朱背上，却见淬玉师父双目虽紧闭，然而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他竟是——杜楠赶紧摸了摸他的鼻息，又摸了摸脉搏，然后松了口气。

    好险没事。

    总之，淬玉师父get——心中想着，杜楠跳到阿鹤身上，由阿朱载着淬玉师父，他刚想将淬玉师父送到师父那儿去，忽然，他前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人影。

    抬头一看，杜楠愣住了。

    那是一个个头儿娇小的女修士，穿着一件麻袋一样的黑斗篷，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却极亮，身后背着一个比她个子还高的剑……鞘，至于里头的剑，如今已经被她拿在了手上！

    冷汗，当时就从杜楠的额头出现了。

    这个人他认识，是红衣男子现在的同伙，他爸爸画出来过。

    他连忙看向自己方才离开的地方——他师父的树冠依旧卡在那里，旁边不时电闪雷鸣，显然外头的人正在持续破壁，这界壁太厚了，除了他刚刚趁机跟着鹤群飞进来了，其他人竟是还在后头……

    不，不对。

    不止他一个人飞进来了——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旎旎，杜楠愣了愣。

    他很快想到了：旎旎躲藏的地方距离他最近，又骑了鹤，保不齐就是和自己一起混进来的。

    娇小女剑修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滑过，随即就像没看到他们似的，视线往上一抬，移向上方姬夜雨……的树冠了。

    “不能让他们进来呢。”说着，她抡起了手中的大剑，正要欺身跃过去，忽然——“乒！”的一声，兵器撞击的声音！

    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一看，杜楠这才发现是旎旎！刚刚还在自己身后的旎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娇小女子的必经之路上，还用自己的剑抵住了对方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