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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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浮一边舀粥,边惊叹于秦晋几乎恐怖的面面俱到。不过是在朋友圈发布了张风景照,那边就上了心,专门派人过来以防万一。 先吃饭吧。回过神李相浮笑容温和,找了个托盘一次性把粥端走。外国人帮忙搭了把手,拿菜过去。 粥里放了些姜丝提味,鲜蘑菇本身味道就不错,经过李相浮的料理,竟能尝出高汤的味道。 李老爷子小声问:没用荤的做吧? 李相浮好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就算想放点rou糜增加营养和美味,在寺庙里也找不到。 这是荠菜?对面安老瞪大眼睛。 李相浮点头。 安老十分怀疑以前吃的是假荠菜,家中也请了厨子,每次炒出来的感觉就是汤水混合,上面漂浮着点草绿色的叶子。而面前这盘菜吃起来香脆爽口不说,淡淡的清香味能让人回味好久。 饭后住持来了一趟,表示稍后可以去礼佛。视线扫到李相浮时,他多停留了一下,双手合十微微颔首示意,李相浮也点了点头。 转过身时对疑惑的众人解释说:你们来之前,我单独盛了一碗粥送去给住持。 毕竟要借住几天,多讲点礼仪打好关系没坏处。 礼佛有很多讲究,但不挑剔。 譬如三拜,在姿势上要求的很严谨,包括合掌手势等有规定动作。但它又不挑剔具体位置,无论站在哪里,只要心诚,面向西方问讯即可。 既然来到寺庙,自然要前往大殿礼佛。 地面有蒲团,众人依次有序进入,轮到李相浮,他先净手烧香,双手自始至终都是虚握状态,手心举过头顶默念几句上身拜倒。 每一次跪拜后再次举手时,高度都和原先一模一样,动作严谨到完全可以拿放大镜看。 一旁默立的小和尚忍不住嘀咕:师父,他跪的比你还标准。 出家人不打诳语,住持眼皮子一颤,不得不承认这点。 拜完之后有单独的侧殿供诵经用。 李相浮原本和众人一样盘腿坐着,看到住持拿着经书进来,呼吸逐渐急促。 在女尊国时,全府上下被他念得清心寡欲,整整三年无子嗣,老府君临终前回光返照,发现一屋子人都没个流眼泪的,反而由衷为她高兴,连女儿也是一样。 您在凡间受罪了。女儿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如今终得解脱。 众人齐齐跪拜:恭喜老府君解脱。 深知继续下去府中香火会断绝,老府君颤抖地推开女儿拉住李相浮的手:孙儿啊,从今天起你要,要像曾经一样,和皇女纵马奔腾,与权贵饮酒对诗,对了没事同商贾去聊聊生意经万不可,不可再碰佛经! 众人大惊,以为府君是糊涂了。 然而老府君身体像是垂死前的鲤鱼,最后向上弹了一下,没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这是遗训,若违背,就是不孝!我,死不瞑目! 从那天起,李相浮名正言顺过上了放浪形骸的日子。 此去经年,再看到佛经时,他的心脏像是被毛絮轻轻一扫,生出一股痒意。 大约是目光太过灼热,住持想忽视都忽视不了,轻声问:施主是否心中存有疑虑? 自打他进门起,那股子饿狼扑食的眼神实在骇人。 李相浮咽了咽口水,竭力保持语气的平稳:我大学时专门研读过佛经,对梵语也有造诣。 这话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算得上是大言不惭,因为早上的斋饭,住持对李相浮印象不错,也就没有责怪。 出家人讲究谦逊,对方都这么说了,住持自然要顺着问一下都有什么造诣。 李老爷子沉声提醒:安分点。 然而李相浮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已经先一步站去前方位置,看到外面的外国人时还不忘招了下手,让他进来。 我就不用了。外国人来这里只是遵从老板要求,继续提供人身安全保证。 李相浮没强求,反正人就在门口,诵经也能听见。 他静心片刻,确定已经生起恭敬心,不用翻书便已然诵读起记忆里的文字。 十项全能的称号不仅仅是一个称号,同样能回馈部分力量,好比舞蹈旋转,他能在人类的极限上再快0.1秒,诵读也是一样,声音传递出的力量几乎可以轻松抵达灵魂深处。 屋内人的神情逐渐陶醉起来,外国人原先还在外面斗蛐蛐玩,耳朵捕捉到里面的梵音,手中的树枝不自觉放下。 恰逢远处有僧人敲钟,神秘的梵语似在耳边低喃,有如暮鼓晨钟般震得人心中久不得宁静。 他看着蛐蛐反思。 我在做什么? 蛐蛐也是生命,我为什么要让它们自相残杀? 天空中堆积的云散开,阳光洒在肩头,外国人仿佛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真谛。 长久失神状态下,手机响了很久,他才后知后觉接起:喂。 秦晋声音一如往日冷冽: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外国人近乎是自言自语道:寺庙内外我都找过一遍,没发现几个香客如果真有心怀不轨的,也一定会被拯救灵魂。 说着把手机朝屋内伸了一下,确保诵读音能传过去。 外国人仰头闭眼感受这片天地:听到了么? 山间信号不好,多了个载体,秦晋听到的声音模糊又失真,只是觉出几分熟悉。加之梵语一般人很难听懂,不现场感受就觉得是一通叽里呱啦地乱读。 城市的另一边,秦晋坐在办公室里皱眉,好端端的,李相浮在念什么咒语? 咒语? 重新把手机贴在耳边,外国人语气沧桑道:老板,你没有佛性。 作者有话要说:外国人:你没有佛性。 秦晋: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没有人性。 李相浮:想当年,全府三年上下无子嗣,内外无宅斗,和和美美岁月静好。 第31章 话音落下,久无回音。 外国人喂了好几声,以为是信号问题,又往远处树下走了一点。听不见梵语后,面色渐渐发白,当下入耳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秦晋再次开口:佛性? 老板。外国人的身体在瞬间变得僵直:事情有点邪门。 他简短陈述了听李相浮诵读佛经时的感受:我其实也算有信仰,我的信仰是神爱世人,信上帝的,但他一开口,我满脑子只剩我佛慈悲。 从小练搏击,外国人的意志力本身比常人强很多,不明白为什么会被洗脑。 如果你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我能!外国人连忙保证:绝不会再犯。 他明面上是有点名气的画师,以受邀嘉宾的身份作随行保镖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所以一向开价很高。这么多年来,可以长期支付薪酬的大老板只有秦晋,要是因为一句佛性丢了工作,岂不得冤死? 通话结束后外国人死死盯着手机屏幕良久,确定没有收到解雇信息,这才长松一口气。 偏殿。 住持参悟佛法多年,本就是一心向佛,倒没有其他人感受明显,反而望向李相浮本人的眼神十分复杂。 出家讲究避红尘,落三千烦恼丝,然而面前的年轻人青丝如瀑,眼角还长着一颗勾魂的泪痣。美人骨,妖异相竟拉着一把富有禅意的嗓音,种种矛盾汇聚一身。 不知不觉间,半本经书如流水般被念完。 李相浮合上小册子后长久低头,平缓了过来。 众人只觉余音袅袅,一颗心竟在不知不觉间趋近古井般波澜不惊。 系统曾说过,拜佛拜的是世俗的欲望。听李相浮讲佛只有一种结果,摒弃这种欲望,无欲则刚。 李老爷子等人暂时走不出来,此刻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住持没有叨扰他们,单独叫李相浮去幽静的小道散步。 云雾散开,阳光照耀大地。 住持发出一声冗长的叹息:原来世间一切都讲究天赋,礼佛也是如此。我是近十年才有所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能如此通透。 李相浮:您不要妄自菲薄。 他前后也是悟了近十年,才拿到一个称号。 今天约莫是黄道吉日,午后来行云寺的香客突然多了起来,住持本想劝人出家,觉得又不是出家人所为,双手合十颔首后离开。 天气渐渐变得炎热,李相浮坐在树下,等着清风吹过。 他在静心养神时,李戏春刚从画廊回来,嘴里抱怨着鬼天气,一时特想喝杯冰可乐。朝冰箱走的时候脚步猛地停下,反复看了三遍,确认沙发上坐着的是李沙沙无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我记得这个时候你应该还没放学。 李沙沙认真说:我翘课了。 这一瞬间,李戏春仿佛看到了昔日的李相浮,一样是翘课后无所谓的语气。她忍不住低头揉了揉眉心,准备先和学校联系。 李沙沙仿佛看穿她的下一步行动,主动开口:我跟老师说不舒服,打电话让张阿姨接我回来的。 李戏春望向厨房,张阿姨哭笑不得:你们都不在家,我就赶过去了。 闻言李戏春面色罕见的严肃,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李沙沙旁边,双方平视的情况下说:比翘课更严重的,是说谎翘课。 李沙沙从兜里掏出一张纸。 什么? 我的检讨。 这是一封规规矩矩的检讨书,至少八百字反思,通篇看完李戏春只觉得是时候考虑跳级的事情。 做好铺垫,李沙沙说出真正的诉求:带我上山。 你是小男子汉,不能总想着找爸 李沙沙打断她,指路道:请看倒数第二段。 李戏春瞄了一眼: 从国外回来后,爸爸录制综艺,参加采风活动,导致聚少离多。 我活的像个孤儿。 笔下写尽心酸,真人却端坐在沙发上一板一眼谈条件。 李戏春认输:收拾东西,现在带你去。 李沙沙只拿了一件外套就下楼,看到她在搜顺风车,建议道:你可以以此为由联系男友,一味逃避不是办法。 顿了顿补充说:这都是爸爸说过的。 李戏春没忍住伸出食指在他额头戳了下,无奈道:别学你爸,把感情看太透了不一定是好事。 李沙沙:所以我没有妈。 难得下班早,刚出公司门口高寻手机就响了,李戏春话说得很直接:有时间么? 高寻停步,几乎不带犹豫道:有。 送我上山,顺便聊聊。 好。他也没问是什么事,直接去开车接人。 秦晋和助理正好在车库,助理把头伸去车窗外,纳闷道:这么急?叫他都没听见。 下班后说话没那么多讲究,助理半开玩笑说:心急如焚的,估计是去见女朋友。 秦晋视线从资料上移开,抬头看了看前方,淡淡道:打给他。 嗯? 秦晋从来不会重复第二遍废话,等下意识的疑问过去,助理立马选择执行。 另一边高寻无奈把车停在路边,以为是有工作安排,调整好情绪开口:喂,老板。 秦晋朝后靠了下,问:晚上有什么安排? 高寻如实回答:送女朋友去趟山上。 秦晋闻言偏头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忽然间他提起李相浮的名字,平静交代了一句:如果见到李相浮,别听他说话。 高寻心中疑惑,又不好追问原因,只能应下来。 车子开到约定的地方,前方李戏春领着个孩子站在天桥下。 高寻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对号入座,猜到是李相浮的小孩。 上车后,李戏春直接把导航定位在行云寺。 山间的车道比较宽敞,一路无话,最先打破沉默的竟是李沙沙,他闭眼认真表示: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 语气太过一本正经,李戏春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 这个笑容无形中让车内的气氛缓解了许多,片刻后她终于把话题打开,缓缓道:我仔细想过了,我们很相爱,但不适合共度余生。 说后半句的时候声音放得很低,似乎是在和对方说,又好像是在对自己做陈述:继续下去,迟早会耗光对彼此的感情。 高寻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发紧,目光却始终直视前方:我可以尽力去改变 并未做出更多解释和保证,他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再尝试交往三个月。 李戏春没有说话。 车内再次陷入死寂,两人心思各异,后座的李沙沙始终心如止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快到的时候李戏春准备打给李相浮,都已经拨出去她又临时改变主意,打给了李老爷子。 一是想着让老爷子知道孙子来了,高兴一下;再者便是令高寻清楚看到横亘在双方间的阻碍,相恋多年竟依旧是长辈不认同的状态。 通话大约持续了一分钟,李戏春侧过脸对高寻说:我爸说来门口接我们。 我知道了。高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停车的地方距离寺庙还有一段距离,要靠步行。眼见高寻跟在身侧,李戏春神情复杂:我爸见了你不会有好脸色。 这种程度都算是轻的,以李老爷子的暴脾气说不定直接拿起扫帚赶人。 高寻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