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机舱再遇
得得将儿子和老爸凑成统一战线,并举办民主投票,威逼梅子放行翰翰跟她去大理。 三票对一票,赵氏祖孙三代完胜。 “老赵头,你也不想去是两个人,回来是一个人吧?得得什么时候把东西带全回来过?” 梅子一语点醒赵征平,他女儿的这项缺陷确实已严重到无药可救。 老爸临时倒戈,得得唯能“以不变应万变”,拉着苦脸,独自登上飞机。 运气不错,位置靠窗。 飞机缓缓穿过云层,得得头靠在窗上,仰张开嘴。胖胖的云像棉花糖一样,在她一开一翕的唇间,一团一团地被吞下。 闹着辰安给她买棉花糖吃的日子是甜的,却没能品出棉花糖的滋味。 而今,日子淡下来,又想念起棉花糖,却已为人母,要以身作则,便弃了吃糖的习俗。 柳城,一座与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城市,但越远离这座城市,她越有胆量行思坐忆的探底昔日。 因为,无论是沉溺于甜蜜,或是缅惦忧伤,全由自己做主,不会因熟悉的人和物所搅乱。 兴许,这就是她执意旅行的缘由吧…… “你是……偷我东西的女孩儿?” 得得转头看向和她同排的老者,赧然地承认道:“大师?是我是我。” 确切的说,偷臧大师作品的是辰安。 他们装修房子时,去看了臧大师的艺术展。展览上,得得被一盏意境为霞云璧月的吊灯给迷住了。 可惜,不管怎样哀求,这位穿着近似古代圣贤,头上梳着灰白发束的大师都一口回绝,不卖。 年轻无畏的辰安跟大师挑明说,他要硬偷。但每次行动都被臧大师抓个正着。 辰安信誓旦旦地告诉大师,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只要灯还在,他将一直偷下去。 臧大师何等聪明,看出辰安是苦rou计,便毫不手软地加强了戒备。 辰安被抓一次,得得就要提着礼品去给臧大师赔一次罪。 她一直以为,辰安肯定是被大师的作品给迷昏头了。 要不然,在正常情况下,这么无赖的行为,高冷的辰安是打死也做不出来的。 到了这场对峙的最后,看准臧大师是位性情中人的辰安,略胜一筹,喜获佳品。 展览结束的那日,臧大师把得得叫了来:“你给方先生笑一个,我就把这盏灯赠予你。” “呃……我笑有什么难的?”她指着辰安埋怨说,“大师,你能说动这个僵尸脸给我笑一个吗?” 大师憨笑,“老虎和猫虽属同科,但只有花猫会献媚的笑,你何时瞧过老虎笑。方先生,快领着你家的小花猫回窝吧,我怕她再看上我什么。” 得得咧嘴顽皮地“喵”了一声,然后被辰安牵走了。 “你也去大理?他那?”臧大师余光中瞥见辰安走了过来,“哦,在后面。” 噫?辰安怎会在飞机上?是冤家路窄吗?得得瞿然失措,曲起肩,将头缩到脖子里,藏了起来。 “用头等舱换你的座位。” “你当真?” “嗯。” 坐在臧大师和得得中间的男子,夺过辰安手中的机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头等舱。 辰安与臧大师点头问了个好后,威风地跨步入座。 见得得佯装没看见他,他用虎口钳住她的下巴,拧过她,逼她与他正视:“小姐,听说……你丧偶?” 原以为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接触,通过视觉、听觉、触觉而起的感情,几年后,会淡,会散。 可谁知,感情是条不归路,从来无法原路而返,也从来回不去原点。 而且,还总会在不时的一刻,瞬间归位。 得得拼力睁大眼睛,防止眼睫越积越重的泪聚集成河。 接着,她怯懦懦地点了点头。 “恭喜!”辰安好整以暇地说,“恭喜啊!” “恭喜恭喜。”臧大师忽地粲然大笑,与辰安握手庆祝。 呃,哪有他们两个这样直戳人家痛处的! 辰安居然还感恩地回说,知他者,莫若大师。 得得眼中的液体顿时被怒火蒸发殆尽,伸出手刀切开两人。 臧大师揉着手,笑说:“方先生又可趁虚而入,讨‘贵妃’一笑,难道我不应恭喜他吗?” “大师,让您见笑了。”辰安谦逊地说,“若是您再开展,切勿忘记通知我。我要再去偷件珍宝,来哄哄我家那只正弓着身子生气的小花猫。” “……” 得得腹诽了他们半晌,方憋出一句:“我才懒得和你生气。” “这位小姐,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一定是你?”辰安说,“请你勿乱对号入座。” “那你给多少女生偷过东西?” “那你给我多少折磨才算结束!”辰安猛然起身,走出客舱。 随着辰安的离位,得得左边一下子空了。她能直观地感受到,辰安位子上的温度在直线下降。 走到无人的舱门处,辰安奋力朝门楣捶了上去,拳上很快见了红。 响声惊动了空姐,他被请回了座位。 他从行李箱里摸出手机电源线和面纸,随意绑了一下伤口。 见辰安带伤回来,得得急切地拉过他的手,拆开电源线,帮他检查伤口。 “小姐,请您自重!” 一声刺耳的警告袭来。得得甩下辰安的手,也玩了把突然消失。 “叫了我这么多声‘小姐’,就应该知道,小姐要是自重,是招揽不到生意的。”得得提着药箱从飞机头部走了回来,一脚踹开辰安挡住她路的长腿,“手伸过来!” 辰安稳住手,搁在腹前,岿然不动。 得得忿忿地扫了他一眼,随后索性豪放地拉过他的手,吹一口,点一下,直至将药涂满伤口。 缠纱布时,得得见辰安虽坐得笔直,但膝盖仍陷进前面椅背里很深,看着都让人觉得顶的疼。 果然,经济舱是给他们普通人设计的,全然没把辰安这样身高的人考虑在列。 得得拉起她与辰安间的扶手,说:“先生,我想跟臧大师探讨一下艺术,我们可以换个位置吗?” 交换过座位,得得给辰安腰后垫了个毯子,然后双手搭在辰安的肩上,帮辰安摆好角度,使他刚好能侧卧在机舱壁上。 得得坐起身,直了直腰,接着又弯下,低头要去扶辰安的腿。 而此时,辰安突然抽出毯子,挡到胯间。“赵得得,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你还是那个会脸红,懂廉耻的赵小姐吗?” 她怎么了嘛?!“哼!我不仅不会脸红了,还学会了做生意。”指着辰安包扎好的手说,“先生,诊疗费你是现金还是微信?” 辰安拿开毯子,“等你全套服务完,咱们一起算。” 什么全套服务?辰安的表情怎么这么邪恶,还眯起了眼睛? 啊—— 她的姿势! 确实太不雅观! 但先不管啦……得得快刀斩乱麻,并拢双腿,将细腿收到椅子下,给辰安腾出更多空间。然后,扶住辰安的双膝,将辰安的长腿掰到她的座位前。 “方辰安!我……只是想让你舒服点。” “我知道!向来很舒服!” “……”这下子她脸没法不红了,“辰安,你严肃点。” 辰安摊平精致的手,说:“打吧。” 得得没有打他,而是收起双手,压在腿下。 她无权再像以前那样心安理得地打他了,因为他们的关系如此模糊,近乎空无。 “我不欺负伤员。”她有气无力地说。 不过,辰安好像并未打算接受她的善意,而是乘胜追击,夹出她曲在座椅下的腿,然后说: “赵小姐,以你跟我从前‘独处’的经验来判断,我相信你深知我一贯不是一个只图自己舒服的人。把腿伸直吧,你也会很舒服!” “……方辰安!”得得鼓起双腮,怒瞪向辰安。 接着,她从口袋中掏出剩下的两条创可贴,在他胸前黏成了一个十字架,随后双手合十,做起祷告:“万能的主呀,请宽恕这位先生对我造的口业,也请您保佑他的手伤快些康复。” 好让她毫无顾虑地打折它! 看着自己霸占了两个座位的腿和胸口贴歪了的十字架,辰安啼笑皆非。 他钩了钩得得的腿,遥望向越来越近的目的地。 心头悬着的东西,跟着飞机慢慢着陆。 他没有再和她说话,但彼此交叠着的腿却并未闲着。 它们时而打闹;时而和好;时而动粗;时而呢喃,像是要补齐这些年两人丢失的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