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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茗觉没说话,他就随便拿了水,走过去时,看到她正吹风,手臂搭着围栏,用只有本人才觉得舒服的姿势倾身。他走过去,把矿泉水递给她。 楼层视野很好,又是黄昏。邓谆多么细心的人,转眼就猜到了状况,他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嗯!”廖茗觉惊讶地回过头,一副敬佩他料事如神的模样,“原来你是明星吗?” 心像吸足了水的海绵,沉重得无以复加。邓谆低着头:“不是。” “练习生是干嘛的?” “就是唱歌跳舞的。” “你怎么之前不告诉我呀?” “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们看着彼此,大眼瞪小眼,谁都不吭声了。 然后邓谆说:“你应该也知道,我已经被开了。所以之后会回去上学。” “为什么——” 他用眼神示意她别再问,到此为止。晚霞是暖融融的卵黄色,以及渲染般的紫色,单薄而朦胧的一层,凝固在男生消瘦的面颊。邓谆说:“有很多理由。我八岁就开始做这个,因为家人希望。其实之前也有察觉了,可能最后等我的只有失败,所以发奋学习,认真念了大半年书。反正……” 他没能说完,就被捉住了手。 那是会让人想起流星的温度。燃烧着的星体坠落,深夜里看见时会揣测,大概很温暖,应该是有点烫的。一天到现在,廖茗觉的妆容已渐渐褪去,露出小麦色的皮肤、微不可查的雀斑和更为明晰清澈的双眼。她握着他的手向上,引他抓到她垂落的发辫。 “拽的时候,我的脑袋会像不倒翁一样晃喔。”她看着他,神情出乎意料的郑重,“看起来会很搞笑。” 他跟不上她的思路:“啊?” 她垂下眼,近距离看时,每根睫毛都很分明。廖茗觉倏然向上看,与他的目光正面相撞。她的声音很沉稳,宛如钝器用力地凿下去,说:“没关系,别伤心。” “不,不。你误会了。”邓谆不适应这种氛围,忙不迭解释,“反正还有退路,能去上大学,家里也不缺钱,没必要跟人诉苦。” “真的?”说实在话,他这么说,廖茗觉也如释重负。她刚才为怎么安慰他苦思冥想了好久,也只想出个那么不像样的馊主意来。 他懒散地笑了:“真的啊,我是不会伤心的。” 她冲他傻笑。 廖茗觉去拆辫子,细碎的念叨被风吹乱:“今天摘那头盔,头发都乱了——” 风袭来时,长发如同漆黑的瀑布滚滚涌动,掠过那张寂静而坚决的面孔。她是忽然开口的:“没有人是不会伤心的。 “就算能吃饱饭,就算上了好的学校,就算赚到很多钱,就算生存得很好,人也会受伤。我在《读者》上看到一个叫‘巴克斯特效应’的说法,研究植物是否有情感。结果是伪科学,”她侧过脸,很难分辨拂动发丝的是夕阳还是晚风,总而言之,都很宁静,“就算身体上没有不舒服,人还是会寂寞、紧张、害怕……就是因为有情感吧。” 他看着她。 心脏干涸,却在被注入其他的什么东西。燃烧的,坠落的,沉重的,有力量的。 一天的末尾,斑驳的日光将他们涂抹得模糊不清。 终于,她朝他笑起来:“不管怎么样,只要你愿意向我倾诉,我会一直和你感同身受。 “我想知道你的感受。” 第13章 因为是朋友。 日暮西坠,晚风缥缈,他们站在露台上。在这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邓卓恩都没有像这样不紧不慢、无所事事地追究过什么。公司最看重的是盈利,偶像和练习生只是商品和未打包的产品,在无法赚到钱的情况下淘汰他也无可非议;同为练习生的同事都是竞争对手,没有刻意拉近过距离;mama的想法,大概没有人清楚。他的感受并不重要,至少没有那么重要。 他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廖茗觉微微前倾,侧着头,露出微微上挑的双眼,“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一直愿意倾听朋友的烦恼,永远希望帮朋友解决的问题,这对她来说是理所应当的事。因为是朋友。 邓谆沉默片刻,良久才抬起手,他忽然向她伸出手,以至于廖茗觉都一怔。然而他还没做什么,就听到客厅里手机铃响。 廖茗觉匆匆忙忙赶出去,接到电话后开始对话:“喂?是我。不是的,现在不是我的班。嗯嗯,晚上九点到十二点是吗?等一下哦。”她把手伸进包里,摸索了半天,还是邓谆递笔给她。 这一点上,或许廖茗觉的确做得不算尽善尽美,着急写字,所以忽略是别人的笔,直接用嘴咬开了笔帽。 等她结束通话期间,邓谆去收拾纸箱里的唱片。等他一回头,她就打完了,站到门口掏靴子,顺便道歉说:“对不起啊,我不小心咬了你的笔。下次送支新的给你。” 邓谆也走到门边:“要走?” “嗯,店里突然缺人。”她朝他笑了笑,“我就先冲刺过去啦。” 他却从她手掌中抽回那支笔,不以为意地说:“那路上小心。” 那一天,廖茗觉走后,邓谆独自一人叫了外卖,收拾了一阵,吃了东西,又把剩下的整理完。站在秩序井然的新家里,他的心情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