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页
不知什么时候,攀在肩膀上的手臂染上浓郁的黑雾,手掌贴着衣料来到脖颈。秦飞飞抬起头,对方的脸也隐没在黑雾中,只余一双红光烁烁的眼睛。 手掌缓缓扣上她的脖子,隐在黑雾里的人浑身散发沉郁阴冷的气息。 血液凝滞,刺骨凉意从脚底心直窜天灵盖。秦飞飞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脑袋扣在砧板上的鱼,下一刻,锋利的刀就会划开她的腹,硬生生将身体里那团灵力抽出。 脖子上的手还在不断收紧,喘不过气,濒死的感觉再度来袭。她呛出眼泪,双手胡乱挥舞,试图抓住那只随时会要掉她小命的手臂,却怎么都抓不住。 绝望之下,她自喉咙深处喊出“景桓——” “我在。” 早在秦飞飞通过玉佩告知要晚归起,景桓就没再打坐调息。 “星君”,她又叫回他“星君”,自称回“小的”,就好像康陵城里的直呼其名只是一场勉为其难的配合。 他去藏书塔取了不少疑难杂症的书、修仙界史书、乃至没有任何佐证的奇闻轶事书籍。 虽然知道天枢有帮他查过病症,宗主也曾翻阅大量典籍,却依然找不出原因,但他不死心。从前他可以不在乎,现在不行。 秦飞飞远远回来时,他放下帘帐,收起灵火,直到察觉到她小心在罗汉床躺下,才重新翻看史书。 银铃声胡乱响起,急促如被马蹄践踏。 他起身掀开帘帐来到罗汉床前,却见秦飞飞眼角垂泪,双臂挥舞,似乎拼命在抵挡什么。 做噩梦了? 他正想着什么样的噩梦能让秦飞飞害怕至此,就听到对方自喉咙深处漏出一声“景桓!” 瞳孔瞬间收缩,景桓俯下身抓住她的手腕,“我在。” 原本毫无依凭的秦飞飞胡乱反手抓着什么东西,如溺水之人抱住浮木,赫然用力。 景桓被大力往身前拉扯,俯下的身子向前一倾,堪堪在半空中由另一只手臂撑在床榻上,稳定住身形。 在梦中濒死,于黑夜中醒来,秦飞飞骇然睁开眼睛。 月光照见景桓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清雅却也凌厉。幽深的眼眸以上,红痕即便在夜里也昳丽得让人无法逼视。他只着雪色寝衣,墨发如缎披散,正定定望着她。 秦飞飞的目光从对方让人呼吸一滞的容颜往下,落在自己紧紧环抱着景桓的手臂上,吓得赶紧松开手后退。 她身后就是墙壁,眼看着就要撞上脑袋,景桓眼疾手快,以手掌托住她的后脑,免得受伤。 景桓这一举动,原本斜坐着,以手臂支撑的上半身便整个来到床榻上。 罗汉床本就不宽,两人如此姿势,便挤在一处。景桓的手掌托着秦飞飞的后脑勺,垂眸对上她仰起的,如小鹿受惊般的眼眸。 秦飞飞这会儿已经吓呆掉,刚才是梦的话,那现在是什么?为什么景桓会在眼前?为什么又蹙眉?她是不是做了什么触怒他的事? 她咽下喉间干涩,恍惚觉得脖子刚被狠狠掐过,声音有些嘶哑地开口道:“星君……” 覆在后脑勺的手向下,抚上她的后脖颈,“从今以后,唤我的名字。”语调在清冷的夜里显出几分幽寂。 “可这是在宗门,叫外人……”听了不好。 手掌微微用力,语气依然固执,“我的名字。” “景桓!景桓!”好好说话别动手!她叫就是了! 景桓表情稍霁,拇指指腹在她颈间摩挲。明明应该没有用力,秦飞飞却莫名觉得如同一把利刃在命脉间缓缓试探。 “小,我刚才做噩梦了。” “嗯。” “现在醒过来,没事了。” “嗯。” 景桓仍旧垂眸盯着她,指腹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光滑细柔的脖颈。 古潭般幽深的眸子在寂静的夜里,情绪更加捉摸难定。 秦飞飞想分辨出景桓此刻的想法,却只是徒劳。 不是,她的目的不是聊天,她的意思是,可以松开手了。 “景桓,你的手可以拿开吗?有点痒。” 指腹的动作顿住,手掌缓缓移开。 秦飞飞才刚松一口气,就听景桓开口,“做什么噩梦了?” 呃,不太好描述,而且前半段也着实有些羞于启齿。 “不记得了。”只要她咬死不记得,就可以不用回答问题。 撒谎,“你刚才叫我的名字了。” 是嘛?该死,她怎么竟然把名字给叫了出来?难怪景桓会想知道她做了什么噩梦。 见她抿唇不说话,景桓倾身靠得更近,妖冶的眉目沁于月色,也映入秦飞飞的眼眸,“什么噩梦?”他想知道。 压迫感骤增,秦飞飞退无可退,后背已经贴上墙壁。 隔着新换的仆装,才沐浴过没多久的皮肤又渗出浅浅薄汗,啊啊啊……别再靠近了,说,说,她说! “好像想起来一点,梦见魅妖王,也梦到了你,具体真记不清了……”就这么多,打住打住! 景桓当即回想起魅妖王变成他的模样,压在秦飞飞身上的画面。魅妖王的愚蠢行径对她而言已经成为噩梦了么? 此仇非报不可。 呼吸交缠,秦飞飞实在不习惯贴得这么近。她背贴着墙壁,一点点往床尾挪去。 就在快要错开景桓一瞬间,手腕忽然被扣住。景桓扭过头来,眼神于浅淡月光下滢然有光,“我不是故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