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一行人连夜逃离奉城时,柳媚儿看着娘亲给自己换上的粗布麻衣还有些困惑。

    这一路不能声响,切忌财不能外露。常氏替孩子系着衣带面色还有苍白,心里正思索着要去哪才安全。

    山林官道处处都有匪徒,常氏听闻现如今勤王等人已经稳定都城周边安宁,便一路乘船赶去都城投奔娘家人。

    从夏日到深秋柳媚儿一直都在船舱,因为水土不服而发热的厉害。

    水路虽然行进的快,可各地河道关卡被官兵把持,通关是极为麻烦的事。

    一路上常氏花费不少银两打点,现如今眼看离都城不过一日的功夫,却没想到会被拦下来。

    没有通关令,谁都不准入都城。码头的官员将领正在一一检验船只人员身份。

    正到常氏一行人时,秋风瑟瑟寒冷异常,官员们大多想捞些油水,可见这群人衣衫褴褛索性都不去盘问直接进行驱赶。

    大群难民哀嚎遍野求饶声不绝于耳,却还是遭到官兵狠心的驱赶落入寒水之中。

    大人!那骑着马赶来的官吏着急下马跑到巡逻李大人身旁耳语几句。

    李大人看向官吏递来的画像,视线落在那一处常氏,连忙上前慰问:可是奉城柳家常夫人与令公子?

    常氏本以为死期将近,没成想又绝处逢生。

    正是妇人与小儿。

    李大人松了口气道:请上马车入都城,长公主特让下官来迎接,还为令公子备了良医。

    多谢大人。

    因着一直水路行进的缘故,常氏还不知幼帝重新即位的事,自然也不知姜国长公主是哪位,只是心间存了个困惑。

    当日夜间信鸽跃过朱红色的宫墙落进一处恢宏宫殿的窗台。

    姜苌黛展开信封,微蹙的眉头方才舒展开来。

    本来姜苌黛是想防住奉城乱军,可仍旧是失了策。

    看来一切还是按照上一世的事件陆续发生了。

    不过幸好没让柳媚儿同上一世那般因患病过重而落下病根。

    没想到奉城之乱会因姜苌黛而起,柳家纯属被牵连了。

    姜苌黛自知是对不住她的。

    第8章

    初冬时节日渐寒冷,都城常家先祖曾是开疆扩土的将领,虽现如今已是没落贵族。

    可常家仍旧是继承不少田地家宅,府中长子亦可在朝代谋取官职。

    正所谓天子脚下的芝麻官都比地方州县知府要有名声,当初柳父才与只是妾室所出的常氏联姻。

    常氏乃妾室刘老夫人所生之女,只不过因常家后代凋零,府中又无嫡长子,而刘老夫人育有三子一女。

    后来常大老爷主妻因病逝世,常大老爷临终前便将刘老夫人长子常春指为继承家业,刘老夫人便成了主家老夫人。

    常氏带着一干奴仆和柳媚儿住进都城常家的偏院休养。

    大病初愈的柳媚儿浑身提不起一点劲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躺在床榻。

    娘亲,我们这是在哪啊?柳媚儿喝完药汤稍稍恢复些精神。

    这是都城外祖母家,媚儿可真是吓坏为娘了。常氏坐在床榻旁眼露担忧的望着消瘦的孩子。

    柳媚儿望着常氏憔悴的面容愧疚的说:娘亲,媚儿已经好多了。

    上一世柳媚儿记得自己病了整整一年,而且从那以后冬不能见风,夏不能见日,可别提多让娘亲担心了。

    寒冬大雪飘飘落下的时候,柳媚儿已经能够离榻。

    抛妻弃子的柳父恰好进了都城,姜国各地内乱被勤王一党平定,而柳父因护住长公主而被提携入京。

    柳父听闻常氏携带幼子竟从奉城逃回都城时,心中讶异万分。

    待靠着银两人脉打点,柳父便在朝中谋得户部主事一职,虽然是个六品小官,却也算是进入都城官场。

    冬雪洋洋洒洒地将满大街高楼房屋染成白茫茫的一片。

    柳父借着拜访在朝中新任为大学士的常春这位大舅子的由头,顺道来接常氏母子回都城安置的宅邸。

    常春对于柳志的殷勤并不想理会,甚至还想数落他抛妻弃子的无良之举,可念及meimei常氏已嫁作人妇,便只得对柳志谨言交待几句作罢。

    一路上马车内尤为安静,柳媚儿望着自从常府出来就变了脸色的柳父,下意识觉得害怕。

    柳父行商多年喜怒无常,平日里就酷爱怒骂训斥,甚至还时常会杖责处罚仆人。

    待下了马车,柳媚儿跟着常氏入院内,一行人都未曾露出半分笑意亦无言语交谈。

    按照官家规矩,都城官员嫡长子都需登记在册,待六岁可入太学研读经书。

    太学虽是教授经书古典,可能进太学进读的太生,那相当于是一只脚迈进官场。

    柳父自从被常春明里暗里的说教一番,更是对待常氏母子极为不耐烦,自是不愿意让那幼儿去读太学,便在书面以柳安过继给常氏为由,来将柳媚儿的改为柳安随即添上花名册。

    那花名册经由吏部审查层层递至勤王姜流手中,幼帝姜丰年仅七岁自是不能经朝事。

    只得由勤王和四位辅政大臣一同处理朝政要事,姜苌黛得知柳媚儿不在花名册中时,便知定然是柳父所为。

    假若按前世所经之事来看,柳媚儿若不入太学,那将来就会被踢出柳家。

    这对于柳媚儿而言其实也不算一桩坏事。

    毕竟柳家将来要遭受的可是抄家灭族之罪。

    姜苌黛便没有出声阻止。

    只是世事难料,未曾想吏部周兴官员同大学士常春相熟,便透露了风声。

    常春一听这柳志竟然藏了如此心思,当即便上了奏。

    过继并不是随意能执行的,一来必须确保主妻未有子,二来必须要经祖宗祠堂登记。

    此二则必须同时满足,否则视为无效。

    柳父哪里想到会因为一个花名册而在早朝被召,一时慌乱到立即改口说是填错了。

    这事方才算是翻了篇。

    原本以为好事将近的柳安没想到柳父如此无能,一时更是心生恨意。

    除夕夜里柳家大半宴席,柳父致力结交好友来谋取在朝堂的高升。

    可柳媚儿却发愁的很,待过了除夕春日里柳媚儿就要入太学读书了。

    上一世的太学,柳媚儿没少被那些达官显赫子弟笑话自己的姓氏。

    更重要的是这些官家子弟又不能像对付那些小胖子直接动手。

    假若动了手,柳媚儿真怕会闹出更大的事来。

    常氏倒不知孩子的忧愁,只是忙着制订新衣,毕竟都城是天子脚下,总是不能苦了孩子。

    早春时节里都城的积雪仍旧未曾消融,都城的街道却已经是极为拥挤。

    待三月中旬时,太学开课了。

    柳媚儿一步三回头的望着常氏,心情莫名沉重的很。

    因着年岁不同而分设不同的课堂,柳媚儿早早的入座靠窗的桌位。

    初次入太学都会点名相识,柳媚儿看着这些一进来就能互相说笑的人,便知道他们定然是家族人士。

    那教授经书的先生是位极其年轻的儒生,面貌端正身段笔挺。

    赵阳?

    先生好。

    那小孩子连忙停了说笑站起来行礼。

    王云?

    先生好。

    陆陆续续地念了好长一段名字

    柳媚儿眼眸眨都不眨的望着那先生眉头微皱的巡视道:柳媚儿是哪位?

    这名字一出,顿时引的无数人张望。

    先生好。柳媚儿红着脸没敢停顿连连出声。

    好像女孩子的名字啊。

    是啊,一点也不像男孩子的名字。

    好,坐下吧。先生收敛眼眸惊讶随即出声。

    柳媚儿目不转晴的都不敢乱动,自然也不会去理会他们的好奇。

    待铃声响起时,好些孩子都坐不住跑出屋外。

    这会虽然天气转暖,可是常氏仍旧给柳媚儿穿上最严实的衣物,好似生怕着凉。

    等人都走了,柳媚儿无聊的探出窗外张望,那桃树开的极为茂盛。

    只见那楼下长廊里还有不少少年郎君在其中背诵古诗经文。

    春风轻拂而过时,枝叶微微摇晃,漫天的桃花飘落。

    好漂亮啊。柳媚儿探手接住飘落的的桃花,打算将它们夹在书本之中收藏。

    没成想黛jiejie径直从长廊穿过,那淡紫长袖裙裳衣袂飘飘而过。

    柳媚儿眼眸呆呆的望着,一时没注意自己手里的桃花随风飞了出去。

    姜苌黛望着从眼前飘落的桃花,抬头顺势向上观望,便看见那趴在窗台的脑袋。

    四目相对之时,柳媚儿想躲都躲不了,只能低低的唤:黛jiejie安好。

    你病好些了么?姜苌黛望着她那发间沾了好些桃花却还浑然不知,眼眸不禁染上几分笑意。

    好似柳媚儿一直都很喜欢粉嫩的桃花。

    完全不知黛jiejie笑什么的柳媚儿,只是觉得黛jiejie笑得可真好看,小脸红扑扑连连点头应:嗯,好多了。

    那就好。话音未落,那几位少年郎君随之往黛jiejie那方走去攀谈。

    柳媚儿望着兀自同他们一道离开的黛jiejie,心口处有些闷闷的难受。

    大概黛jiejie刚才就是随便问问的吧。

    本来因为桃花而高兴的柳媚儿,脸蛋满满的不高兴,指腹轻触落在衣裳的桃花念叨:坏jiejie!

    上一世黛jiejie就跟好些世家大族子弟关系不浅,柳媚儿为此没少偷偷抹眼泪呢!

    第9章

    太学里的先生们主要教授经书典籍,不过同样要修习君子六艺,其中甚至还会加些额外的宫廷活动。

    都城贵族子弟都会蹴鞠和打马球,甚至连王族人士亦极为热衷。

    古姜国甚至有因擅长蹴鞠而被选派亲王身旁当差的官吏。

    当今勤王姜流更是酷爱蹴鞠,因此都城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都会去学习。

    暖春里柳媚儿身着赤红简便常服,额前绑着红色发带,惊奇的望着偌大的场地。

    上一世柳媚儿身体羸弱,别说玩蹴鞠就连逛都城都没有过。

    因着初入太学的太生年岁还不够打马球,所以将玩蹴鞠作为闲暇娱乐。

    一声锣鼓声响起时,场地的孩童们追着鞠跑个不停,从来没有参加过的柳媚儿自然是跟不上。

    待比分严重落后时,其中一个男孩气恼的跑了过来怒斥:你怎么跑的跟个女孩子一样慢啊,真没用!

    柳媚儿本来累的不行,没想还被训斥,心里多少有些委屈。

    若是上一世早该哭的稀里哗啦,可现在虽然柳媚儿气喘吁吁却很是冷静,满是认真的应:虽然你跑的那么快,可是也没得分啊。

    你给我等着!那男孩脸颊通红的想要动手,可是又怕被先生训斥,我会赢给你看的!

    好啊,我等着。柳媚儿用衣袖擦了擦脸颊的汗,看来蹴鞠远远比自己想像的累。

    这场小型的蹴鞠比试规则是先拿到10分的队伍则获胜。

    柳媚儿连鞠都没看清,那男孩已经跑的没影了。

    男孩几乎是一路追上分数,很快就到了赛点。

    而最后一局,对方绿队早早的就防住男孩,好几个一块围堵他的动作。

    柳媚儿因为前面表现的太弱,完全没有被绿队注意,径直穿过场地跟上了那被围堵的男孩。

    这里!柳媚儿招着手向男孩示意。

    那男孩偏头就避开柳媚儿的目光,很显然是不肯把鞠传过来。

    啊!柳媚儿着急的看着绿队的队友抢走鞠,心中都以为输定了。

    没成想那男孩硬生生的重新抢回鞠,只不过仍旧是跑不出绿队的层层围堵。

    接着!一直寻不到出处的男孩已经是累到不行,只能把鞠运给那柳媚儿。

    整场陪跑的柳媚儿突然碰到的鞠莫名有点激动!

    一路狂奔的柳媚儿明显感觉到绿队的队员离自己越来越近,便想奋力踢鞠。

    那守门的绿队成员连忙跳起身要去接,可没想到的是柳媚儿由于太激动一脚踢空了。

    柳媚儿看着还停在自己脚前的鞠,很是尴尬的重新用力踢了一脚。

    先前已经去夺鞠的绿队成员已经错失时机露出大片空区,根本来不及再扑。

    正因为如此,柳媚儿那毫无技术含量的一脚才能顺利得了分。

    场上顿时热闹非凡,柳媚儿被红队成员们簇拥着欢呼,还有些不好意思。

    待一群人集合时,获胜队伍每人发了一块白银制的蹴鞠图样的奖牌,而柳媚儿是得分关键队员所以奖牌是金制的。

    柳媚儿看了看旁边的男孩将自己手里的奖牌递给了他说:这个给你。

    你做什么?男孩有些困惑,随即又很是傲气的说,你不要得意,我可没输给你了。

    嗯,我知道你很厉害。柳媚儿把奖牌递给男孩,刚才要不是你抢来鞠,我肯定拿不到分,所以才想跟你换奖牌。

    本来柳媚儿也觉得自己这一分是男孩送的,自然也不想占他便宜。

    我不要。男孩眼露迷茫看着柳媚儿那满是真挚的面容别扭的很,这是你该有的,下回我能自己赢的。

    那好吧,我其实没想过能拿奖牌的。柳媚儿见他不肯换,满是认真说: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说女孩子没用,我娘亲会不高兴的。

    男孩看着柳媚儿红扑扑的脸蛋,还有那水汪汪的眼眸,越看越觉得柳媚儿一点也不像个男孩子!

    哼,我才不要听你这个娘娘腔的话!男孩傲气的转头跑走了。

    傍晚柳媚儿回柳府,一边泡澡时一边同常氏说起在太学院的事。

    常氏往浴桶里撒着药材看向自家孩子那似鸡蛋一般水嫩的脸蛋忍俊不禁道:那孩子本性倒也不坏,只是有些逞强好胜而已。

    柳媚儿嘴里吃着蜜糖泡着澡好奇的问:娘亲这奖牌真的是金子做的吗?

    虽然柳家在奉城是大户人家,可到底也只是白银见的多,黄金十分少见。

    上一世柳媚儿给黛jiejie当驸马,实际上柳媚儿吃穿被安排的很是仔细,几乎连银子都没碰过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