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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文溪便是韩峥害死父兄之后扶持上位的那个颜氏远亲。 颜乔乔知道,倘若直接说自己重生之事,父兄必定会认为她是魇着了,半个字也不会信。与其陷入口舌之辩,倒不如虚虚实实放些消息,父兄得知林天罡对她不轨,震怒之下,必定会想方设想给漠北挑刺找茬。 而这个颜文溪,也会碍着父兄的眼。一旦他们在颜文溪身上查到异常,便会更加重视她的情报。 距离出事尚有一段不算短的时日,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咬着笔杆思忖了一会儿,继续落笔,将父兄二人从前的英雄事迹夸了个天花乱坠——男人嘛,捧得他们云里雾里,对她交待的事情就会特别上心。 她可是太懂他们了。 洋洋洒洒、挥墨如雨,一通疾书猛如虎。 写完一看,字数仅有二百五。 颜乔乔盯着空白了大半的信帛,额角不禁轻轻抽了两下。 颜青可真能扯,家长里短都能拉出满满一页。不像她,绞尽脑汁谈遍天下大事,也就挤出可怜巴巴几行字。 罢了。 她揉着酸痛的手腕,将信件封进竹筒,放走了青鹰。 这只青鹰是颜青一手带大的,他把它当儿子养。有次青鹰受了伤,被旁人捡去悉心照顾小半月,然后放回颜青手中。在那之后,颜青便把对方当成了孩子的干爹,双方时而书信联络。 两位“父亲”都没有问过对方姓名身份,颜乔乔只知道对方也有个meimei,年纪与她相仿。 目送青鹰飞出昆山院的禁制,她不禁留了个心。 大哥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对方如果聊起自家meimei,他必定也会把颜乔乔的糗事卖个底朝天。 倘若只是笔友随便聊一聊也就罢了,怕只怕事情不简单。 ……韩峥就有meimei。 颜乔乔不得不起疑。毕竟,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韩峥究竟是何时有了一个与她长得神似的“白月光”,又是何时开始计划李代桃僵。 说不准,人家早早便在布局了。 颜乔乔正蹙眉思忖时,廊下风铃轻轻一动,传出访客的声音。 “少皇御下左统领沉舟,奉殿下之命前来。” 少皇殿下? 这么晚了,殿下找她? 颜乔乔的心脏不觉轻轻一跳,仿佛突然从高处坠下。 她吸了吸气平复心绪,快步穿过庭院,打开院门。 院中的暖光投到了青衣女官身上,颜乔乔微笑颔首:“沉舟将军。” 她本以为殿下身边的人该是梅兰竹菊,没想到竟是破釜沉舟。 沉舟拱手行礼:“颜小姐,殿下有事交待。” “洗耳恭听。”颜乔乔文绉绉回道。 沉舟缓缓抬头,神色忽然一滞。 片刻,青衣女官愕然道:“你怎么还穿着殿下的衣裳?” 颜乔乔:“……” 回到赤云台之后,她心中感慨万千,便忘了这件事。后来收到颜青来信,更是一门心思扑在了救国大道上,哪里还记得身上穿什么衣裳、穿没穿衣裳。 热意一缕一缕薰上脸颊。 颜乔乔懊丧地想,沉舟一定觉得她和传闻中一样,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子。 “我……”她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不冷吗?”沉舟惊奇地问。 “啊?” 颜乔乔抬头,只见沉舟抽搐着嘴角,抬手搓了搓胳膊。 这是……见她穿着湿衣裳,替她冷。 颜乔乔:“……” 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温热。 她忍不住想,能够认识殿下以及他身边的人,实在是太荣幸了。 正想着该说点什么表示谢意,便看到沉舟清了清嗓子,沉下了脸。 颜乔乔不禁紧张起来。 “殿下有令。”沉舟严肃道,“令你书面自省,三千字以上,辰时前送至殿下书房。” 颜乔乔:“……是。” * 目送沉舟离开,颜乔乔脚步一个踉跄,痛苦地抬手掩住了脑门。 三、三千字?! 方才把脑汁绞了又绞,最终也未能凑出三百字。 她魂不守舍地回到房中,铺好长长的纸张,忽然想起还未换下殿下的湿衣裳。 花费半个时辰沐浴更衣、擦干头发。 刚提笔,心中觉得不能怠慢了殿下的大氅,急忙搁下笔,将雪绒大氅从浴间抱出来,小心翼翼晾到长廊下。 左右看了看,担心那些华贵细长的绒毛变色、粘连、脱落,便取来了雪白的宣纸,一点一点吸走大氅上面的水分。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半时辰,明月已攀过赤霞株的花梢。 她做得十分认真。 终于,头发干透了,大氅打理得毛光水滑,赤霞花瓣扫得干干净净,屋里屋外每一把木椅子都放置得对称整齐。 距离辰时,只有两个多时辰了。 颜乔乔不得不拖着沉重的脚步,坐到了书桌旁。 金墨被研得极润极浓,研无可研。 她深吸一口气,提起了笔,认真写下“自省书”三个大字。 磨蹭许久,蹭出一个大墨点。 颜乔乔无言望天。 反省……若说她今日之过,那便是不慎亵渎了清风明月。 她咬住笔杆,琢磨许久,终于有了思路。 殿下的优点,她可以想出那——么——大一箩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