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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恩煦走回窦褚身边,紧张地手心直冒汗。他怕窦褚在找借口发落了这个她认错的人。 若是那样,她会自责,更会内疚,因为是自己害了他。 他若留在象姑馆,起码还能活命。 灵隽重复着柳恩煦刚刚弹的曲子,只不过他手法更加娴熟,连贯。 柳恩煦弹奏出的曲子若比喻成潺潺流水,那灵隽用钢弦弹奏的曲子就好比翱翔在边塞天空的飞鸟,洒脱、奔放、却又带着浅浅莫名的悲伤。 他的每一个看似用力不大的动作,都像给那支曲子注入了凄婉的灵魂一样。 柳恩煦正小心翼翼观察着窦褚的表情,就听结尾处匆匆划过的几个音节里弹出几个极其不和谐的高音。 正是他习惯性出错的地方。 柳恩煦吓地往前迈了一步,就连灵隽都意识到自己弹错了音节,匆匆停手压住了琴弦。 柳恩煦忙着打圆场:“恐怕是太紧张了,不如重弹一遍?” 她看着灵隽已经泛出血的指尖,心中急迫。可为了保他命,没得选。 她匆匆转头,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窦褚已站起身,一脸震惊地看着弹琴的少年。 灵隽咬了咬唇,匆匆跪在地上乞求:“我走神了。请求王爷再给我次机会。” 窦褚一脸茫然走近灵隽,命令的口吻:“最后那里,再弹一遍!” 灵隽赶忙起身,按照正确的音调又弹了一遍。最后几个音还没落下,窦褚的手就拍在琴弦上,喝道:“按刚才的弹!” 灵隽惊恐地看着窦褚,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柳恩煦,才咬着唇,按照刚才弹错的音又拨了一遍。 窦褚没再说话。 他眼中充满疑惑,若有所思地走到他背后,看着灵隽跪伏在地上的背影,声音压地极低:“站起来。” 灵隽起身,指尖上的血沾染了他本身雪白的衣袍。没等他站稳,窦褚已从身后一把扯下了他身上的白袍。 少年脚步一晃,跌坐到地上,露出了瘦削的上身。 柳恩煦被窦褚的行为惊地捂住了嘴,站在一边不敢吭声。 她看到窦褚眼中的惊诧越发浓郁,伴随而来的还有他脸上的无措和凄凉。 窦褚背过身,缓缓往看不到他表情的方向挪了几步,一手叉着腰,一手撑住了额头。 柳恩煦对窦褚的反常立刻顿悟,忙着上前为灵隽披上了衣袍,轻声道:“先回去,我让府医过去给你上药。” 灵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没敢应声,只匆匆把衣服穿上,战战兢兢地爬起身。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窦褚的背影,等着他的命令。 窦褚背对着两个人微弯腰,一手扶着圈椅的把手,另一只手随意一摆,示意让灵隽先退下。 灵隽惊魂未定地看了眼柳恩煦,匆匆俯身行礼,抱着自己的丝弦琴退了出去。 柳恩煦和门外的秀月匆匆交代了几句让她去照顾灵隽的话,同时遣退了守在殿外的婢女,从内关上了门。 窦褚转身坐到圈椅上,略显空洞的眼中看着柳恩煦碎步上前,小心翼翼地蹲在自己面前,轻声唤他。 窦褚闭口不言。 柳恩煦继而清了清嗓子道:“我从象姑馆把他接回来的,本是不想这么仓促。但那日刚好撞见有人辱他,脑子一热就把人赎回来了。” 窦褚原本扶着额头的手滑落到脸上,声音低沉地呢喃道:“象姑馆…” 柳恩煦“嗯”了声:“我的人查到,他四岁被人卖给了商贾,之后被卖给了专供娈童的小作坊。这些年辗转于各地的风流所。” 窦褚将手落下来,把脸色并不多好的面庞露出来,眼中满是疑惑:“你的人?” 柳恩煦犹豫片刻,可既然她决定帮他去找郁昕霖,此时此刻就更不该后悔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 她跑去锁着秘密的小柜,把存着灵隽秘密的小箱取出来,卸了锁。又跑回窦褚身边,将小箱打开,拿着里面的信笺和赎身契递到窦褚面前:“这是所有和他身世相关的信息和契约。” 窦褚落在腿上的手迟疑地从她手中取来那些信件,一张一张仔细扫过,脸上讶异只增不减。 他掀起眼皮,眼里尽是凌厉:“京城和外阜那些暗桩和你有关?” 柳恩煦诚恳地点点头,眼里依旧反正点点星光。 窦褚捏着那一沓纸,看着柳恩煦的表情可谓是哭笑不得。 他一直都把她当做金丝雀,没想到竟是只会啄人的鹰。 柳恩煦把手放在他膝盖上,身子也往他身前凑近了些:“此前我去养济院送银子,也是因为这个事。上次刚好看到殿下夹在书里的字条,就,上了点心…” 窦褚冷笑一声,快速翻书的方式,用拇指扫过那一摞厚纸,嗤笑道:“上了点心?” 还特意加重了“点”字的发音。 柳恩煦见他一脸悻悻之色,咬了口下唇,示弱的语气:“殿下生气了吗?我没有恶意,我只想为殿下做点事情。” 窦褚依旧沉默不语。 柳恩煦一副做错事的表情,垂下长而卷的眼睫,更显委屈地将头搭在窦褚腿上,糯糯的声音嘀咕了句:“这也是我最大的秘密了…” 窦褚抬眼,就看小姑娘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他赶紧用食指勾起她下巴,生怕她真的流了眼泪。 可柳恩煦眼中的窦褚表情矛盾极了,他似是不知道现在是该恼还是该笑,那张自来从容的脸上此刻堆满了无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