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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到更具体的她身上,她作为皇帝偏偏是女人, 她的后宫中就已经注定了不可能像以前的皇帝那样人多,或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还要顾忌到现在世上的风气,减少人们在她感情生活上可能会有的指指点点,一直到她真的地位稳固到不需要考虑这些位置。 她对他在说他其实早就知道的道理。 他明明知道,但在刻意地不去想起来。 是他感情用事,是他分不清,是他自己陷入了执念和妄想。 他应当听她的话,应当明白自己该做的是什么。 . 叹了口气,他抬眼看着顾苗磨蹭着过来了。 “郎君,晚上吃汤面吗?张婶做了鸡汤,也蒸了米饭,还做了汤面。”顾苗问道,“宫里还送了些糕点过来,或者吃糕点吗?” “留点米饭就行了,我一个人静静。”顾兰之说道。 “噢……好的。”顾苗点了点头,又想起来书房里面的帖子,“郎君,书房里面还有很多帖子……您这会儿要去看吗?” “等会再说。”顾兰之抬腿进了自己书房旁边专门设下的佛堂,然后转身把顾苗给赶了出去,“你自己去吃饭吧,不要来打扰我了。” “……”顾苗傻傻地看着自家郎君进了佛堂,茫然地抓了抓头发,没敢往里面闯。 . 佛堂里面供的是观音。 先拿起了放在佛龛下面的拂尘,认认真真地把这小佛堂给清扫了一遍。 灰尘并不多,应当是每日里顾苗也进来打扫过的缘故了。 不过自从他到京城之后,除了初一十五,倒是很少进来拜佛诵经——难怪会浮躁起来。 上下清扫了一番,把拂尘放回原位,他取了三炷香,在一旁的灯烛上燃着了,然后安静地插在了香炉里面。 香烟袅绕,观音大士慈悲地从高处看着他。 他后退了半步,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睛,开始颂念心经。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①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② 他闭着眼睛,他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还能听到外面树上的蝉鸣,悠远又自在。 沉沉的檀香味道把他围绕。 他终于什么也不再想,只是安静地跪在那里,直到天黑下去。 . 他十岁那年被带到沧地的时候,一度也想过干脆剃了头发做和尚算了。 妙语和尚把他的光头给他看,还让他摸了两下,笑他:“不敢给你剃头发,我怕将来去了地下,被你父追着打,还不让我去西方极乐世界去。” “我爹又不凶。”他摸了摸妙语和尚的光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终究还是有些不舍得,“那为了让大和尚能去西方极乐世界,我还是不要剃头了吧?” 在佛寺里面的日子其实很平淡,晨钟暮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他年纪小,最初时候因为家中变故,又到了陌生的地方,故而才沉稳,后来渐渐地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从家中变故中走出来,年轻都爱热闹,便常常会跑出去玩耍,他在沧地结识了许多好友,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地方可以玩闹。 于是妙语和尚常常半夜时候在寺门口提着灯等他回来。 和尚并不会责备他,但偶尔还是会说上一两句。 “夜晚天这么黑,万一摔着了破相了怎么办?你带着顾苗一起出去不行吗?非要一个人往外跑?” “顾苗太啰嗦了,比大和尚还啰嗦呢!”他拖着大和尚的袖子嬉皮笑脸,然后告诉他他又见到了谁,看到了什么。 大和尚被他缠得不好发火,最后只好戳着他的脑门,让他滚去睡觉。 后来妙语和尚发现他实在太能折腾,便请了先生来继续让他上学,还特地叮嘱了先生对他严厉多一些,切不可因为他会耍赖就心慈手软。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又上了几年学,然后便写出了那篇让人惊艳的《河间赋》。 魏朝的厉帝因为他的这篇诗赋召他去京中,他一下子就成了名动天下的才子。 因永王的事情,他自然是拒了的。 拒绝皇帝的征召自然也是轰动了一时,谁能拒绝皇帝的征召呢? 到这里为止,他那时候还没遇到赵如卿,他那时候还没想过他的将来,当然,那时候魏朝还没有陷入完完全全的天下大乱。 他那时候肆意又胆大,甚至算是嚣张还狂妄。 和现在的他相比,他觉得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似乎都已经变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 香炉里面的香已经燃尽了。 小小的佛堂中剩下的是让人感觉宁静的味道。 他也似乎从一场执着不愿意放手的深渊中挣脱了出来,仿佛一场高烧终于退了热,又好像是迷路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应当走的那条路。 . 从蒲团上站起来,顾兰之拉开门,看到顾苗靠在外面的椅子上打瞌睡。 听到声响,顾苗惊醒过来,抬头看到他出来,便立刻站了起来:“郎君,吃东西吗?张婶把饭菜都还放锅上热着呢!不过她已经回家了,要是你不爱吃,我这会儿出去爬墙到隔壁酒楼去给你买点酒菜回来?” “不用,我去厨房弄就行了,你去睡觉吧!”顾兰之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