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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失火,火势滔天,没人能活着出来。 这是他从小太监的低低窃语里听来的。 “母妃!” 他慌慌忙忙爬起,瘦弱的小身影跌跌撞撞就想往火里冲。 “殿下小心!” 不知哪个宫女眼急手快,一把将他抱回,远远离开火海。他挣扎着,撕扯着,都是无用。 双眸因眼泪而模糊,他只能朦胧看着众人手忙脚乱忙着灭火,可火势依旧很凶猛,像条残暴的火龙,一点点将他熟悉的那座宫殿吞噬,带着他的母妃一起。 锥心的疼铺天盖地袭来,他身子抽得厉害。 终于,大火还是灭了,却不知是被扑灭,还是将能烧的都烧没了然后自己灭的。侍卫从一堆黑炭中陆续抬出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身。肿着双目的秦瑜挣脱开宫女,忍住作呕的冲动,在每具体尸体前穿梭。 起先是害怕忐忑,后又庆幸松口气,来回复始不知多少次。直至,一道尖细引人烦躁的喊声像把匕首狠狠扎进他心口。 “啊,仪妃!” “仪妃薨了!” 没来得及回头,秦瑜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画面又是一转。 一个嬷嬷抱着手,冷眼盯着他,满脸不屑和嫌弃,像是随时都能朝他脸上吐口唾沫。 “小殿下,快进去吧,奴婢还有活儿要忙呢,可没这工夫伺候你。” 秦瑜怯怯看了眼幽暗的柴房里,即便站在外面,他都能闻见里头的灰尘气和霉味。 他乞求地看向嬷嬷:“我没有偷东西。” “殿内就你一人,不是你,难道还是簪子自己长腿跑了不成?何况,殿下有没有偷东西,奴婢说了可不算,太后自有明鉴。” 说罢,嬷嬷直接拎起他的衣襟,毫不客气将他扔了进去。秦瑜像块破抹布,摔在霉气熏天的柴火堆上,痛嘶几声,就听身后传来重重地扣门声。 本就昏暗的柴房内,此刻更加阴暗了。 角落里,还依稀能听见吱吱声,他吓得赶紧爬到窗口下,小小的身子缩作一团,安静待在窗外投进的那丝光亮下。 等了许久,柴房的门也未打开。窗口透进的光亮,从有到无,渐渐暗下,最后又换成几缕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 后背和腿上被掸子抽过的留下的伤,不知是不是裂了口,此刻疼得他直冒冷汗。流了汗,渐渐地就是一阵寒意往他身上钻。秦瑜不由抱紧双膝,极力缩成一团,好让自己暖和些。 夜里,柴房内的吱吱声更加响亮放肆,好像这一片都成了它们的地盘。秦瑜忐忑地四处张望,突然,柴火堆里动了动,下一刻,猛地一团黑影朝他窜来…… “!” 秦瑜猛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柔和的清眸时,有过片刻的失神。 “王爷,做噩梦了?” 陆轻云攥着衣袖轻轻擦去他额角的汗,温声安慰道:“别怕,只是梦罢了。” 秦瑜下意识抓住她的手,感受着手心那团温热,迷茫地看向四周。 天亮了,这里也不是柴房。没有老鼠,他也没受伤。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最爱的姑娘也一直陪在他身旁。 那段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秦瑜渐渐平复下心绪,转眼看向趴在他跟前、满脸担忧的陆轻云。视线在她脸上贪婪地停留半晌后,翻身而起,将她压在了怀里,轻柔地贴上她的唇…… 储宫内,宋清秋独自坐在榻上,安静地望着手里的画像。 画像上的小姑娘,尚在髫年之际,十分地灵动好看。这是她第一次进宫,且也是第一次遇见秦淮言时,秦淮言亲手为她所画。 他说,从未见过她这样好看的人。结果把她惹怒,怎么也哄不好,束手无策之际,秦淮言便为她画了这副画像。 那时他说:“你看,我没有欺负你,也没有骗你,就是特别好看。” 秦淮言画得太好,她一下子就喜欢上这副画,也跟着,原谅了他的唐突之举。从那日起,那人就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回想起往日的事,宋清秋不禁婆娑了双眼。 直到有脚步声及近。 “启禀太子妃,王妃来了。” 宋清秋赶忙擦了泪,“请皇婶进来。” 说罢,小心收好画像,起身往外走。 陆轻云走进略显沉寂的殿内,心头便被一丝阴郁笼罩。紧接着,是宋清秋缓缓从里走出。她双目微红,神色有些憔悴,显然是才哭过。可面上,却依旧带着浅笑相迎。 “皇婶,您怎么来了?” “我来陪你说说话。”陆轻云走近,担忧地看了看她脸色,“你憔悴不少,要多注意身子。” “皇婶别担心,妾身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话间,宋清秋拉着她的手,到桌前坐下,眉眼间一片安然,“皇婶来的正好,妾身还有件事,想说给您听。” “什么?” 看其招手,陆轻云茫然地倾耳过去,宋清秋含笑覆在她耳畔说了几句。 陆轻云登时一脸诧异,眨了眨眼,视线下挪,落在宋清秋依然平坦的肚子上。 “你、你有、你有身孕了?” 宋清秋微笑点头,轻柔地抚摸起肚子,“那日你们离去,我身子不适,殿下便传了御医,我们才得知此事的。” “意思是,殿下也知道?”陆轻云怔了怔,忽如一片清风扫去心里阴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