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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教你的东西,足够你在大陈宫活下去了,如今看来,还是我太纵容,你还是板子挨得少。” 山路一个弯转,杨嗣宜先几步下去,又仔细地将灯移到刘宪脚下。 “平日里我晓得事情的,不过是对着您,才心里想什么说什么,您可千万饶我的命啊。” 刘宪声音淡下来,“你不要想得太多而入了心魔,不过是你平时在官家面前伺候,不真不实的场面话听得太多了。” 杨嗣宜垂头道:“我就是觉得眼前的事情太大了,您又不常在宫中,这身上啊就没了主心骨,从前跟着您,也就伺候伺候宫中那些贵人主子们,如今……您看看,我这个身上担得都是些什么事啊,我没有知都您这样的心思谋略,只有些个人情世故上的小聪明,我怕……” “别怕,你仍做会做的事。” 杨嗣宜点点头,“那……知都,您想好怎么就绣姑娘了吗?我刚才听您和官家那哑谜一般的话,实在迷糊。” 刘宪抬头望了一眼头顶如乌洞一般的天,“官家,恐怕是想在朝廷上和徐牧斗一次法。” “怎么说。” 眼见山门就在眼前,刘宪停住脚步,“绣儿的事是一个死局,如果徐牧不去茶太妃这一条线,那绣儿就必然会被定个死罪,相反,徐牧若把这件事在朝堂上揭露出来,绣儿的事,就会被压下去。这其中最关键的事,官家要怎么在朝堂上,捏住徐牧。” 杨嗣宜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怎么听着如此惊险。您是怎么想的。” 刘宪笑了笑,“反手一击。” “如何击?” “徐牧不是要匡扶正道,揭露君王无道吗?这种事反过来说,就是诬陷君王,玷污皇家,是大逆不道的杀头罪名。这个局要破,就必须让徐牧自认为拿住了所有证据,清清楚楚地把“殷茹与官家佛寺苟合”这样的肮胀话到朝堂上,然后再破他的证据,把那些所谓的证据,都变成他一手捏造的东西。” 杨嗣宜一拍脑门子,“难怪!官家这一日遣人在查白马寺僧人居士的来历和身世。” 刘宪点了点头:“嗯,除了周太后,官家到是把这其他的事也想干净了。白马寺与徐牧这个人是有渊源的,当年我设计送官家出宫,徐牧给我的第一站,就是白马寺,他留在这个寺种的眼睛,如今都要变成插入他胸口的刀。绣儿拿命换给官家时间,官家既吩咐了你,你就让你底下的人用心。” 杨嗣宜应是,但转念又想起一件事,“这么一来,绣姑娘又要如何是好。” “徐牧的事情出来,会把“绣儿”的过错压下去,好在她不是嫔妃,这件事情,只要不放在朝堂上来论,其实就是内宫可以自惩自罚的小事,她……恐怕还是要吃些苦。好了,你回吧,我的马栓在外头,你也不用送了。” 一连几日,刘宪都没有进宫,而魏钊回宫以后,早朝也罢了几日,说辞仍是为太后侍疾。 福宁宫的案头上累了几本折子,虽然言辞之中都没有挑明皇帝亵渎神佛的事,但劝诫斥责之语已然是力透纸背了。其中牵头得是御史中丞郑琰。这个人是新封婕妤郑婉人的父亲,自从入仕之后,就一直在言官的大本营御史台里呆着,一路熬走了三届的中丞大人,自己终于爬到了这个位置上,是个极不好评价的人,一方面,这人承袭了三届老大人的传统,特别地不怕死,特别得敢说,但他私底下的作风,又不是个正人君子,家里七八房妻妾,外头还养着外室,自个是清水官,爱风流爱得一身清贫。 郑婉人是他嫡出的女儿,人长得十分好看,虽然有个“婉人”的名字,却不是个温柔婉约的性子,家中缺钱,她到拼了命的追逐奢华的东西,郑琰管教不了她,只能由着她在几房妻妾的脂粉窝里去抢去争。她一入宫,郑琰整个家中到都是松了一口大气一般。 这日过了午后,郑婉人去慈安宫请安,新封的婕妤吴嫣也立在门口。正殿的大门紧紧闭着,只能闻到一丝又一丝极浓的檀香透过隔扇门的缝隙渗出来。 郑婉人撩了裙角跪下来,端端磕了三个头,抬头对吴嫣道:“你不请个安走么。” 吴嫣搓了搓手,“我还想再候一会儿。” 郑婉人笑了,扶着宫人的手站起身,“等到什么时候?礼数到了就够了,咱们做嫔妃的,还能抢了圣人娘娘的活儿去,磕个头走吧。” 吴嫣是兵部侍郎吴佳道的meimei,倒是个郑婉人全然不同的人,性子软,平日里都听跟着自己入宫的嬷嬷的话,这会儿听她这么说,又没了主意,正要回头去看嬷嬷,却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去我那儿坐会儿吧。” 郑婉人也回了头,见凤凰树下面站着一个女人,身穿褐色的菊纹绣襦裙,肩上挂着藏青色的如意纹的披帛,一身晦暗深沉的颜色,却露着半截子如玉如雪的脖子,艳如春日花的面容,与周身的 沉暗格格不入。 “哦,是太妃娘娘啊。” 郑婉人迎着她走上去,弯腰行了一个礼,吴嫣见状,也忙跟了过去。殷茹笑着扶了二人一把,“可别行礼了,宫里人都唤我一声太妃,谁不知道,我不过是伺候太后娘娘的一个奴婢,你们越是尊重啊,反而越是打我的脸。” 这话郑婉人听着倒是舒服,吴嫣却不知道怎么去接,只得怯怯道:“太后娘娘今日好些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