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页
云浅兮点头起身。 二人行至门边,邬铁拉开院门,云浅兮抬脚迈了出去,然后她整个人愣在原地,眼眶蓦地红了。 十步开外有两道身影,白衣之人长身玉立,衣袂轻翻。 宋翎远远凝视着云浅兮,黑沉如水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神采,在他身后,三株合抱的银杏树已凋零过半,晨风拂过,金黄色的叶片簌簌落下,平添了几分萧瑟。 昨日他便到了,在门外站了一宿。 云浅兮恢复记忆让他方寸大乱,眼前的木门仿佛化身赤焰,让他无力触碰。 邬铁神色一凛,眼里杀意毕现,手伸至腰间,然而云浅兮比他快上一步,出其不意地抽出他的长刀,刀尖直指宋翎,速度快到连邬铁都微感惊讶。 云浅兮双目赤红,全身发着抖,握刀的手却极稳。 宋翎瞳底轻颤,几番犹豫,终是开口道:“浅兮,你都想起来了?” 云浅兮以为经过一整宿的天人交战,她已厘清了同宋翎的界限,然而再次相见,她心中翻涌而来的痛,让她连呼吸都带着颤抖。 “宋翎。” 此前云浅兮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用如此冰冷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她压抑着锥心般的疼痛,问道:“你来做什么?” 听见这个称谓,宋翎眸色微垂,右手缓缓伸出,摊开掌心,露出她留下的香囊,轻声说道:“我来带你回家。” 云浅兮眼里瞬间水雾弥漫,她双唇紧抿,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邬铁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沾满血迹的香囊,大致猜到这是云浅兮留下的讯息,难怪宋翎这么快便找上门来。 云浅兮另一只手也握上了刀柄,颤声问道:“你一次次骗我有意思吗?” 宋翎将手放下,攥紧香囊,沉默了。 昨日云浅兮恢复记忆时歇斯底里的尖叫声犹在耳畔,他推门的手便在那时顿在了半空,他从未见她如此失控过,他退缩了,不知如何面对她。 可,他不能不面对。 他抬脚慢慢走向她。 邬铁上前半步守在云浅兮身侧,一旦宋翎有异动,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宋翎在云浅兮刀前停下脚步,再往前一小步,刀尖便会扎入他的胸口。 他凝视着云浅兮的眼睛,那双始终清澈见底的杏眸,此时覆着一层血色,瞳底犹如黑夜里的大海,暗潮涌动。 “浅兮,”他艰难开口,“是我的错,我不该利用你对我的信任,亦不该在你忘记往事时蒙蔽你……只要你能消气,任何惩罚我皆可接受。” 云浅兮冷漠说道:“若我要你的命呢?”声线平缓,未有半分起伏。 “好。”宋翎答的没有丝毫犹豫,嘴角牵起一个浅淡的弧度,眸光微亮,仿佛只要云浅兮原谅他,他的命不值一提。 “王爷,不可!”谢容急忙上前制止。 邬铁手执刀鞘,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指向谢容,不许他插手。 “谢容,退下。”宋翎对谢容下令道,目光始终看着云浅兮。 云浅兮抬了抬眼皮,手上使力,刀尖抵上了宋翎胸口,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 宋翎轻轻摇头,突然抬手握住了刀刃,没有半分停顿地朝自己方向加力,刀尖没入肌理,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色衣料,他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云浅兮眼里终于出现了诧色,羽睫轻颤,下意识地回拉刀柄,力道相抵,就那样僵持着。 “王爷——” 血顺着刀刃滴下,谢容心急如焚,想上前却又迫于宋翎的命令不敢上前。 邬铁似乎也没料到宋翎会自己往刀尖上送,眼里亦有惊疑之色。 宋翎直直看着云浅兮,直看得她脑子里一片混乱。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她想到姨娘和三水的死,手颤抖起来,宋翎应该付出代价,可为何,为何她下不去手? 往日点点滴滴浮现眼前,他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挥之不去。 云浅兮感觉气流挤压着胸腔,叫嚣着似要压碎心脏,她呼吸愈来愈急促,再也承受不住,发出一声喊叫,长刀斜斜划过。 “撕拉——” 宋翎胸前被剌出一道口子,伤口由深至浅——她终是狠心不下。 一样东西自宋翎身上掉出——一个白玉镂雕的圆形香囊。 刀尖割断了香囊上坠着的浅葱色丝绳,红色珊瑚珠散开,滚了两滚,陷在泥土里,红得刺目,一如宋翎身上的血色。 “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云浅兮眼里流出两行清泪,一字一句,剖心泣血,没有转圜余地。 宋翎视线还落在珊瑚珠上,一瞬间,红色染进眼里,他愕然抬眸,面上痛色难掩,他张了张嘴,然而话未出口,云浅兮便转过身背对着他。 她将长刀抛给邬铁,进了云上,一如控鹤军攻破擎苍寨那晚,离开的背影孤傲而决绝。 第90章 埋伏 她解开手腕上的红绳,头也不回地…… 宋翎想要跟上去, 邬铁却将长刀一横,拦住了他的去路。 邬铁冷哼一声:“宋翎,云朵不与你计较, 可我们的账是时候清算了, 你要是个男人, 就和我单独打一场。”他凤眸微眯,强调道,“以命相搏。” 宋翎的目光始终放在云浅兮身上, 见她不肯回头,垂下眸来,牵了牵唇角,应下了邬铁的邀战:“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