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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老丈手忙脚乱拉紧了绳索,重新将车上的藤椅都绑好,狭窄的过道重新露出了空隙,身后的男子将阿梨笼在胳膊底下,护着她从空隙中钻了出去。 因为无端被砸掉了一片墙头,里头的住户跑出来与那老丈理论,索要赔偿。而两边看热闹的、被堵住了道儿没法通行的,全都挤在一处。 “你身上怎么样?若受了伤,趁着人没走,也好找那老丈赔的。”从那板车后头钻出来,阿梨回头一望,心头不免有些失落。 那人并不是李贽,比他略矮,身材瞧着魁梧些,神色颇为冷峻,肤色黝黑,行走间有股不容人忽略的利落凛冽,瞧着隐隐有股悍勇之气。 一瞬的失望之后,阿梨脸上却露出更诚挚些的笑意来,真心谢他相护。 李贽对她生过几分情愫,能出手护她并不稀奇。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却奋不顾身护着比自己更弱小的人,这份古道热肠的侠义之心显然更为难得。 那男子陡然望见阿梨斗笠下一张骨相匀亭精致的脸,也有些意外,旋即波澜不惊地瞥一眼人群中的争端,兴致寥寥地转过了身:“手艺人不容易,他走街串巷一整日也卖不出几把椅子,我皮糙rou厚的,并无甚么大碍。” 这人瞧着有些凶悍,内里却并非是个怙恶不悛的人,反而有些不相称的怜贫惜弱之心,阿梨抿嘴一笑,再次屈膝向他谢过。 她也不知当如何向一个陌生的男人表示更多的谢意,而那人却显然并无挟恩图报之心,不待阿梨说更多,早大步往巷子深处行去。 等阿梨推开韦兴的门,望见方才在巷子里那护过她的男人,不由露出了一丝诧异,以为自己走错了。 韦兴并不知阿梨今日会来。因乔秦一路赶来,风尘仆仆,天气又热,身上都是汗,正招呼着他脱了衣裳在院子里擦洗。 门内搭着葡萄架子,架子下井台边,陌生的男子光着膀子,捧着木盆里的井水不住拍在脸颊脖颈上,半身遒劲的腱子rou迎着骄阳,任沁凉的井水从身上滑落。 阿梨略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身子,不确信地退出去再看了一眼门牌。恰韦兴取了皂荚和干净的衣裳出来,抬眼见外头有人影一闪退了出去,看着有些像阿梨,忙拄着拐,一跛一跛追了出去,唤道:“阿梨!” 他往日虽瘦小,但走起路来却是精神抖擞的,瞧着自也有少年人龙精虎猛的模样。阿梨望着他而今不良于行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楚。可好在陆郡守愿意看在她的面上,给他一个机会。 “这是我往日服徭役时处得最好的兄弟乔秦,今日得空,专程走了很远的路来看我。他看着虽有些凶,为人却最是慷慨仗义,你莫怕他,只管将他当做兄长便是。” 原来那人竟是专程来找韦兴的,阿梨点了头,忙挽了袖子,去后厨生火做饭。兄长一个人住,又不良于行,眼看近午时,家中还是冷锅冷灶的,厨房里连两样像样的菜也凑不出来。 阿梨将米饭焖在锅里,便提了竹篮往菜市,打算做几个好菜,是替兄长招待远来的好友,也是存着方才相助的感激回馈。 她手上能用的闲钱并不多,但也并非名贵的食材才做得出美味的小菜。这些日子在郡守府,她常吃的一些家常菜也并不贵重,但烧制的味道却远胜往日在朱家吃过的。阿梨留心学着,正好今日能做给韦兴和那位乔家阿兄尝尝。 路过酒铺时,阿梨咬了咬牙,特地打了一斤好酒。天气炎热,她等着柜台里的小伙计取了竹筒慢吞吞用漏斗沽酒,一阵凉风从旁边巷口穿堂而过。 阿梨站到巷口的桂树下,朝里头张望一眼,正见李贽牵了马从里头走出来。 昨日不欢而散,今日这样突如其来地不期而遇,阿梨面上有些热,忙转过脸,挺直了肩背,目不转睛盯着柜台里头懒散的小伙计,心里莫名有些焦急。 李贽早瞧见了她,却也并未同她说话,仿佛二人从不相识一般,与她擦肩而过,却连眼风也未往她身上扫一眼。 这便是阿梨曾期待的结局了。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相见不识,各自安好。可他带着一脸冷漠,平淡地从她身侧走过去时,先前的焦灼紧张和局促如被三九的寒风冻僵,心中窒闷得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可那又如何呢?长痛不如短痛,痛过几次,她也就习以为常,并不会再因他而牵动情绪,患得患失了。 来时雀跃欢快的心,因与李贽的相逢不识而添了几分黯淡惆怅。 接过小伙计递来的酒,阿梨小心翼翼将酒壶放进竹篮一角,脚步匆匆往韦兴暂住的家中赶。她进了巷子没走几步,便发现了李贽和他的马。 他人高腿长,却放任着马儿信马由缰地啃着旁边一户人家墙缝里横斜伸出的杂草,羁留在巷道中,并不着急往哪里去一般。 阿梨抬头瞥他一眼,却又旋即敛下了眸子,望着自己的脚尖,匆匆从他身边侧着身子擦过去。 因着他的视线似乎落在她身上,阿梨觉得身子有些紧绷,甚而轻微地颤抖着。可直到她的身影走出他的视线,谁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没有再挽留,而她也没有只言片语地求助,也许就这样静悄悄地结束,斩断彼此心中那些不切实际的绮念,对谁都好。 进门时,韦兴正拿着剪子,踮着脚去够头顶的葡萄,腋下的拐杖不慎“砰”地滑到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