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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风吹过,湿润的衣服紧贴皮肤,带来一阵寒意,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连枝望向轿车,正迟疑着,右边的车窗降下来,露出祝承结的半张脸。 “上车。”他说。 暗沉的天日,昏暗的车厢,她本看不清他的脸。 可是很奇怪,即使过了很久之后,连枝还记得他当时的神情,目光清淡、深邃、沉静,像那日的天气,阴雨绵绵,看不清远山。 恍惚间,连枝仿佛回到了四年前。 即使过去了这么久,回想起来,那天的记忆却还是那么清晰,清晰到再次见到他的那一眼,她就认出了他。 她并不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后来,她把这归功于,祝承结的气质太过独特,想让人不记住都难。 第8章 那是一个周六,但毕业班会比其他年级晚放一个小时,错开放学的高峰期。 那天从早上就开始下雨,楼道背对着太阳,光线有些阴暗,过道两边堆着花花绿绿的伞,湿湿嗒嗒的,脚一踩过,水和鞋底的泥就混在一起,弄脏了地面。 模拟考从早上开始,下午才结束。收了卷,连枝活动一下酸涩的肩背,答案很快就下来了,不少同学订正错题。 这是高四普通而平常的一天。他们每天会做一张各个科目的卷子,每隔两周就会进行一次模拟考试,每周日晚都会做一次理综测试,如此不疲。有时候会因为发挥不错保持积极势头继续学习,有时候会因为错题太多学不懂而怀疑自己抱怨生活。 连枝慢慢得适应了这样的节奏。 订正完答案,连枝去开水间打了温水,然后就开始拿起试卷复查错题。 因为放假,班主任把周一收好的手机都发下去,让同学们周末好好睡一觉。 同桌收拾好书本,问她:“还不走吗?放周末了。” “我把这几道题看到再走。” “你好用功。”同桌挥手离开。 连枝埋头,一看就是一个小时,再抬起头来,已经下午七点。 手机开机,她一边给mama打电话,一边背上书包往外走。 天还没黑,细雨还在下,吹风的时候有股凉意。 她紧了紧书包袋子,去就近的公交站。 这个点,学生都走光了,公交站一个人都没有。 连枝给mama打了一个电话。 第一通电话没人接,第二通电话响了很久,接听的却是舅舅。 他的声音很疲惫,让她晚上回家自己煮面吃。 连枝说:“我妈呢?” “你妈有点事。” “怎么了?”连枝感到不详的预感。 “今天又去找刘杂-种要钱,没要到,那狗娘养的还找人打我们!”舅舅愤然,但又无计可施,“这群人渣,呸!” “那我妈……” “你妈没受伤,就是衣服被扯坏了,我们进了趟局子……” “你别跟她说!”连枝听到mama由远及近的声音,似乎是抢过的手机,“囡囡啊,mama没事,你回去先自己煮饭吃……” “你们现在在哪里啊?”说话带颤,连枝捂着嘴巴,防止颤抖的音节被母亲听见。 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很快电话就被挂断了,连枝再打过去,无法接通。 雨又大了一些,随着风斜飘下来。 连枝坐到等车的长椅上,雨幕之下,天空是灰白色的。电话挂断的时候,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连父是在高考前几天出的事,他在工地上班,吊车捆的木材松了,从几十米的高空掉下来,砸在他身上,当场死亡。 连枝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那个周末下午,连枝去学校的时候,连父难得休息,在家喝酒吃炒花生米,出门的时候,连父叮嘱她高考加油。那是最后的记忆。 有时候回想起来,明明只是短暂的一周,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料理父亲的后事,商量赔偿,准备高考。她一直很坚强,mama哭的时候她没哭,捧着连父的照片去工地被人推挤的时候她没哭,高考结束,铃声响起的那个瞬间,她默默地流了两行泪。 结果可想而知,她的成绩不怎么理想,只能去一个普通的专科学校。那时候家里情况非常糟糕,赔偿始终谈不下来,到最后老板直接隐身,根本找不到人。他们一家人搬了花圈去工地,老板报警,场面混乱不堪。她抱着参考书在网吧填报了志愿,出门的时候夜风刮来,夜幕凉而静,连枝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是陈悠然改变了她的决定。 连枝记得,那是个炎热的夜晚,她在一家烧烤店做服务员,每天忙得满头大汗,腰酸背痛。 “你去复读。”上菜的时候,陈悠然拉住她的手腕,把一张学校宣传单拍到她手里。 连枝把那单子放回桌上,客人在要啤酒。 她竹竿一样的瘦,却能搬动一箱啤酒,陈悠然看得心疼。 夜里烧烤店最忙,陈悠然不敢打扰她太多。等连枝忙完,凌晨下班,却发现陈悠然和她那时的男票在路灯下等她。 连枝走过去,陈悠然递给她一杯解暑凉茶。 “枝枝,这个单子,你回家看看,再来一年吧。”她说:“你还记得李老师吗,都说老教师看人很准,一下就能看准哪些学生以后最不一样,那个时候,老师说是你。明明我才是她的课代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