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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丞结望着她的脸,很无奈又很庆幸的样子。 “可是,你当时好像并不是很想和我扯上什么关系。”当时在学校,他顺路送她,她连连道谢;在青城,那个雨天,他和她一起吃了矮子干锅,买手镯的时候她似乎有气,他送她回家,她淡淡说着谢,在那条泥泞漆黑的路上,她一直都没有回头;就是后来在学校的球场遇到她,她也是那样,一直不咸不淡的样子,像个熟人。熟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关系。 倒是他,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总是会关注到她。这么说可能不太恰当,但看着她,他总会想起曾经的自己,努力着挣扎着想要挣脱现实的牢笼。她坚韧地像一株荒地生长的小草,即使干涸没有水源,也要在夹缝里迎着阳光蓬勃生长。 他本以为,这便是全部的感情了。 但有些事情,渐渐地,似乎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就像工作之余,他会想起她,意识到这一点,连他自己都很意外。 那天,她陪Jason夫妇逛寺庙,晚上送她回民宿,在车上,他已有些微醺,扭头就瞧见她乖巧坐在身边,想到她白天实诚地去爬天梯,又听她说想吃冰.粉,他心情好,就叫司机跟着卖小吃的阿姨追了一路。后来,她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脸颊红扑扑的,好久,他才压抑住想捏她脸的冲动。 感情似乎是一种没法用公式算清楚的东西,只是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对她动了心,说来也很不可思议,竟然是对一个小自己整整十岁的女孩子。 “那个时候我给你的感觉是这样子的吗?”连枝困惑,虽然她的确是那种纵使内心已经思虑颇多,但实际表现出来的,却可能连内心的千分之一都没有。 “嗯。”祝丞结说:“就算祝行说的,你对谁都很客气。”他笑,“有时候甚至包括陈悠然。” 连枝正要解释什么,又听见他补充说:“不过这并没有什么问题,你很怕麻烦别人,其实也是在为别人考虑。对你来说,即使是多年老友,也是无功不受禄,你很懂分寸,总会想办法把这份情谊还回去。就像暑假时,我叫王叔每天送你回家,你会觉得麻烦难为情,会觉得自己不能提供同等的价值返还这份情谊。这可能是你习惯与人交往的方式,并没有什么对错。” 这话说到连枝心坎上,她沉默着。 祝丞结继续说:“不过,你确实存在一个误区。” “是什么?”连枝问。 祝丞结:“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你怕麻烦别人,是从你的角度出发的,但别人可能并没有觉得麻烦。所以其实很多时候,你只需要接受就行。” 连枝就摇头,“我会觉得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慢慢来,”祝丞结紧了紧她的手,“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一定得是互相帮助,我的耐心可能比你想象中得好,所以,不要觉得难为情,你可以试着多麻烦我一点。”他凑近,“那次你和陈悠然被落在路边,你给我打了电话,我当时还挺高兴的。” 连枝感觉鼻尖酸酸的,心里头却暖烘烘的。 祝丞结的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头,“要你这种距离感十足的人主动麻烦人,很难得,但另一方面,也说明你对我的态度不太一般了。” “你是那时候发现的?”连枝弱弱地问,既然他说最初她给他的感觉是极其客气,那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他图谋不轨的呢? “比那更早。”祝丞结回忆起来:“大概是你喂我吃冰.粉,问我是不是在和女朋友打电话开始。” “……可是为什么是我呢?”连枝还是很不解。小的时候,她的父母总是严肃着一张脸,很少对她笑,直到她得了人生第一张奖状,父母捏她的脸蛋,夸她真棒。从那以后,她一直在刻苦学习,就是为了想得到爸爸mama关注和笑脸,后来连母逢人就夸自己孩子成绩多么多么好,可等她成绩下降,连母就会生气,一点眼色都不给她了。 渐渐地,连枝就觉得,只有成绩好、乖巧懂事的孩子才能讨人喜欢——被人喜欢,一定是有理由的,可能是成绩,可能是长相,可能是性格,但总归得是点什么,得让她知道是什么,她才能继续保持这方面的优点,继而才会有安全感。 “你看你,总是有这么多的为什么。”祝丞结好似无奈地叹气,“但有时候,很多东西是没办法像公式一样因为所以例证可得的。” 他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就好像原本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明明都过去了四年,却还能在重逢时里面就认出了她。这种感情说不透的,就算他也曾徘徊过,纠结着,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对她好,想要关注她,保护她。 感情这东西,说不清的。 “睡吧。”祝丞结轻拍她的后背,“已经很晚了。” 他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忙活了半天工作,现在深更半夜的,又陪她聊了好久的天,声音里也有了疲惫。 “好。”连枝说,见他闭上了眼睛。 “晚安。”他轻声说完,沉沉睡去。 不知何时,窗外飘起了雪花,在空中打着旋儿落地,灯光的照耀下,一片雪白。 * 连枝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发现脸颊旁边暖呼呼的,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滚进了他怀里,脸靠着他的胸膛;他侧着身,手搭在她腰上。 --